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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无糖硬糖

若水在说话。   今天的月色,既像是浸泡在水中,又像是笼了一层轻纱一般。我透过蓝绣球的花瓣看月亮,看到的是薄薄的蜘蛛网,花瓣的脉络就是蜘蛛丝,跌到蜘蛛网里的人,最后都会死去。迷恋月亮的人,最后都会疯掉,我看着像是贴在夜空中的圆月,很久,很久……它就像是一片小的圆的银箔。我的身边,传来你均匀的呼吸声,你横七竖八地睡在榻榻米上,睡在我的身旁。我怀着对尸体的敬意,一丝一点地从你的头发整理起,你有沙沙的发质,和我顺滑的白发并不相同。你的发间有百合花的香味,侵略性很强的,我闻了容易发晕。像小猫一样,你把头往我的怀里拱,于是我的大腿变成了你暂时的枕头,我看着你的脖子,看哪里是肌肉,哪里是动脉。我也是有一把胁差的,黑檀木做底,贝母镶嵌出绣球花的图案,这把刀一向是磨得很利的,我将它从怀里拿出来,在离你脖子上的肉半厘米的距离比划,你的血一定能溅得比喷泉还要高,毕竟你平日是那么活泼。但不是今天,你的命,我还有用。

  你的呼吸声,是在向我撒娇吗?你在往我的小腹处拱,是想让我重新生下你吗?我可以重新生下你,正如你可以重新生下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做梦,梦见背后有一面大镜子,我想起身,背部的血肉却粘连在这块镜子上,怎么也摆脱不了。后来我背部的血肉不再粘在镜子上了,它们生长得很快,已经与你背部的血肉相粘连。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双生子,是隔着镜子手碰着手的水仙花。那么我想我应该爱你,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我杀了唯一的亲人,我就只是“若水”而不是“八千代若水”,我会往后山逃,能逃多远逃多远。白天的时候你拿来一支粉紫色的绣球,鼻尖和袖口粘了泥巴,你说你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说八千代家的绣球长得比人还高,花又艳丽非常,十分骇人。我拿起它细细修剪,最后插进了一个大理石做成的花瓶,洁白的、无情的大理石。我欣赏它的样貌,就是欣赏它独自、逐渐死去的样貌,或许这样死有些悲凉了,这就是夕纪对我纵容的缘由。或许这样死是有些悲凉了,但万事万物都要死的。

  我恨你,我在你的耳旁说,我恨你。美枝子,你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白痴。你不是当家主的料子,为了你,我竟然要献出自己的生命吗。凭什么,凭什么……你把脸转了过来,天真无邪的,像犊羊一样的脸。漂亮的、红润的、饱满的脸。你的睫毛很长,长得能在你的脸上投下阴影,我也终于感觉到活人的温度。我什么都有,在这方和室之内,我是小小的君王。但我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活人的温度了,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把我的额头抵在你的额头上,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停不住眼泪,你睁开眼睛,我的眼泪灌进你的眼睛,再从你的眼眶溢出。我为你哭了,你也为我哭了,这就是等价交换。美枝子,你会变成什么样,你会爱我到什么时候,过上一两年,你还会看着我吗?但我现在抱着你,我就像一个母亲一样唱着摇篮曲:

  笼中的鸟儿啊……

  接下来的部分我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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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无糖硬糖

肯尼斯性转体和小小姐的百合,恋童注意,非1v1关系注意。    我老了,我的骨头每天晚上都会酸痛,我的关节总是发炎,他们说我得了渐冻症,这是一种不能治愈的绝症,人会渐渐不能动弹,最后因为窒息死去。那个医生的脸上带着怜悯的表情,我只是朝他冷淡地点一点头,就起身走上了楼梯。我仍旧穿着漂亮的礼服和高跟鞋,系着宝石的、或者玉石的首饰,但它们分外冰冷,呈现出无机质的色泽。有十个以上的男人说是我的情人或儿子,有二十个以上的女人说是我的情人或女儿,在让他们滚出家门的时候我确实觉得我老了,我唯一的小孩是我的小小姐的小孩,我和她一起把它吃掉了,我只有那么一个小孩。

   我有一层楼那么大的试衣间,里面装满了任何一个人都会觊觎的金银和珠宝,所有的衣服都是高级定制的,每天早上有三个仆人为我梳妆打扮,但是,你瞧,我老了,我老得只剩下这些,和一个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每次,每次,我在宴会上、大街上、黑暗的夜里,看到九岁、或者十二岁的小女孩,我都会想,我的小小姐,如果那是你……如果那是你,该有多好啊。

   遇见小小姐之前的生活,就像没有色彩的黑白影片。我是海滨地区餐馆女招待的女儿,我妈等于半个妓女,我是个女孩,所以迟早也要做妓女。我不乐意,抛下我妈去参了军,对我们这种底层臭虫来说,参军是最容易改变命运的出路。女兵过得并不爽快,我们要干更多的活儿,听更多的责备,看到更多的白眼。有人说我们和军妓没什么不同,与我的同伴不一样,我并不感到愤怒,如果身体能换来东西,那我就出卖身体;如果赌博能换来东西,那我就出千。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说好话不能给我十美金,说烂话也不能从我这里抢走二十美金。有个家伙缠着我讲这种屁话,我想了想,他大概是喜欢我,于是我半夜潜入他的帐篷把他操了,让他的室友不要出声,他的室友是个软壳子,于是我得以把他操到天亮,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在我眼前说这种话了。

   我没被处分,可能是那男的觉得被女人操太丢面子了吧。有些女兵敬佩我,我不知道有什么可敬佩的,但她们给我的钱和爱我就收下。我一向不爱听道德讲座,但有时候还是应该听听,同营的人看见我怎么对待俘虏以后吓得够呛,我也因此失去了晋升的机会。服完役的时候我二十五岁,除了一个“上士”的军衔和一笔少得可怜的抚恤金什么都没有,我靠出千赢了不少钱,但我不想一辈子只是个从贫民窟爬出来又跌回贫民窟的烂赌鬼,更何况女人过了三十连当妓女都难。这时候和我要好的一位骗子悄悄说,博纳罗蒂家在招家庭教师,这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一个被娇养、被宠爱,宛如温室里花朵的小姑娘,多么好的一件玩物。对,玩物。我对男人没兴趣,对女人也没兴趣,我一直觉得那是因为我忙着挣钱、忙着往上爬。但营地里不是会分来军妓吗?男人享用她们,也毒打和杀死她们,她们的命就像一根风中的苇草。我认识过一个军妓,她不超过十五岁,身材瘦小干瘪,营养不良的枯黄头发挽成老气的发髻,我们在开满花的苹果树下见面,她不识字,想要一封寄给家人的信件,我也给她写了。至于她本人,我也好好地操过了。我写完信的时候,恰好看见她的尸体被运出去,脖子上有青紫色的掐痕。我想了想,把信丢进火炉烧了。

   那之后我发现,我并不是无法对任何人产生兴趣,要让我产生兴趣,这个人必须是十五岁以下的小孩才行。我玩弄她们,听她们喊姐姐、妈妈、亲爱的,一开始用的是军队里的雏妓,对这种可以即抛的玩物,我不会手下留情。我喜欢把拳头塞进去,用指甲刮蹭内壁,用血作为润滑。后来我去找妓女的时候,也拿红酒给她们灌肠,弄死了也没关系,反正我有足够的钱。博纳罗蒂家,博纳罗蒂家的小小姐,自然是不能这么对待的,我一边努力学习文法和书写(要漂亮的花体字和端正的圆体字),一边学习如何打扮得端庄(同时学会使用香粉、胭脂和口红),还有一边,我在雏妓身上做着实验。那时候我每天睡着的时间不超过四小时,整个人和游魂似的,全靠军队发下来咖啡因片的剩余存货。我的那位骗子朋友,出身并不显赫,但也足够让他的父亲写一封推荐信,给我一个面试家庭教师的机会。

   那天早上我把粉底膏放在手心里捂热,好好地在脸上抹匀了,又往脸上用獭毛刷刷了足量的胭脂,嘴唇也稍微抹一丁点。我看着镜子里的女人,镜子里的女人看起来健康、白皙、红光满面,而且足够好看。无论贵族多么追求病态美,他们下面的牛马总是健康的比较好。我涂上有浅淡香气的发油,我记得有人在报纸上抨击那些用玫瑰、百合、紫罗兰、康乃馨味发油的女人,说她们一点都不端庄得体,那么为了端庄得体,我选的东西都是最老旧那种。根据杂志上的方式,我先把头发编成一条松散的辫子,然后用发针和黑皮筋固定成发髻。我吸了一口气,戴上束腰,用丝带把它绑得很紧。在这之前我甚至没有像样的鲸骨束腰,这个还是我到二手店买的,已经泛黄了,不过没什么臭味和灰尘味。然后我穿上和束腰一起买的裙撑。现在女性的时尚不包含这些东西,但谁叫博纳罗蒂家是老牌的意大利黑手党家族呢?我感觉有点喘不过气,但还是成功地把两条棉衬裙和一条黑色斜纹布的外裙套上,然后再一个一个地系外裙的扣子。需要耐心的时候,我一向很有耐心。我套上黑色的长筒棉袜,穿上黑色的软皮靴,再套上一件高领的短斗篷。

   我的所有家当一个方形皮箱就装得下,我拿起皮箱把手,把钥匙还给这间小旅馆的老板娘。接下来没有退路,我多少有些紧张,这时候我会开始数钱,那些硬币和纸票子总能让我冷静下来。马车走过了凹凸不平的小路,走上了水泥和鹅卵石铺成的大道。我看着铁艺雕花大门发呆,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华丽的大门,雕刻着天使、玫瑰花和各种各样的十字架,就连上面竖起来的尖刺都各有一个安琪儿抱着。门两边的雕塑都是上好的大理石,一边一个执剑的天使,雕刻得非常活灵活现,让我这种人感到恐惧,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要下地狱的呀,虽说目前只能尽量把现世的生活过好。路两旁是我叫得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树,都被修剪得十分美观,树下面是平整的灌木丛,这条路上几乎没有掉树叶,看起来仆人一定经常清扫。马车把我送到一扇黑色桐木的大门前,门前有个穿得比我贵重多了的男仆,他打开半扇门,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

   直到现在,我回忆起那栋房子,仍然感觉到深切的震悚,我不是说老气的蕨叶花饰壁纸,也不是说搁在玻璃柜里的那些中国瓷瓶,更不是说天花板上用蛋彩和金箔绘制的宗教画像。我是说,那栋房子里有一种氛围,阳光透不进去,空气中的灰尘纹丝不动,咔嚓,咔嚓,的声音属于一台大型的、雕刻华丽的木座钟,它的钟摆却是楔形的,就像断头台的铡刀。咔嚓,咔嚓。男仆关上门以后,我就独个儿处在足以把人逼疯的黑暗里了,仅仅有一丝光从高处的窄窗照下,让我能看得清去往会客室的路途。虽然有钱人多有怪癖,但这位实质上的女家主也属于其中拔尖的那一类。我握紧赚到的第一个五美分,它已经被摩擦出了暗淡的光泽,是我的幸运硬币。我握紧它,慢慢地往前走。我的脚步声有意放轻很多,就像猫儿的脚步声一样,但在此处仍旧显得响亮、无礼、不合时宜。真是一场漫长的噩梦啊,我扶着光润的胡桃木扶手,走上铺着猎物毛皮的阶梯,我听说博纳罗蒂夫人喜欢狩猎,对女人而言,这算是不太光彩的爱好。但我看着这些动物毛皮,感觉心里的某个部分被触动了,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想骑着马追逐一次猎物,那想必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我想像在军队里一样穿马裤而不是裙子,我想手里有一把枪,装满子弹。我想正确地握持猎刀,在血腥味和动物的臭味中间剥下动物的毛皮,再剔掉上面多余的脂肪和肉。杀人是一种狩猎,但我现在无法随便杀人,为什么女兵二十五岁就要强制退伍呢,这让我感觉可惜。

   扶梯过后是一道长走廊,我尽力让每一步的间距都保持一致,那位女家主应该正坐在会客室里听着吧。最后,我站在黑色的胡桃木门前,调匀呼吸,把幸运币放进内衣里,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

   “进来。”我听到的是一道苍老而严厉的声音,这是个习惯了发号施令的女人,我转动门把手,走进了阴森而华丽的会客室。那个女人坐在天鹅绒沙发上,面前是一杯半满的红茶,有个黑色的铁艺雕花架子放着茶点,骨瓷做的茶杯和茶壶上面也都是蕨叶花饰。她对面放着一杯茶,于是我对她行了个屈膝礼,坐在她的对面,尽量小心地、符合礼仪地品了一口茶。我是个粗人,品不出来什么花香气和莓果香气,我只能尝到淡淡的苦味。但我抬起头来,壮着胆子说:“很好喝,博纳罗蒂夫人,谢谢您。”那个女人有蓝色的眼睛,眼睛投射出的是鹰隼的目光,她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如同刀刻,颧骨突出,鼻梁也高,眉毛很浓,有点像个印第安人。这不是一张美丽的、淑女的脸,并不温和,也看不出丝毫软弱,最重要的是,她不笑。我见过的大部分女人总是笑着的,无论是贫民窟的妓女,还是上流社会的淑女,笑是表示自身无害的一种方式,只要你在笑,别人就不用弄懂你真正在想什么,这就是该死的规矩。但博纳罗蒂夫人不笑,她的嘴边也有深刻的痕迹,是长久抿着嘴造成的。但是我在笑,我早就知道怎么把谄媚的笑做得和真心一样,博纳罗蒂夫人不笑,是因为她有一天花板的金箔,我不能不笑,我的口袋里只有不到二十块钱。

   她长久地、审视地看着我,然后优雅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我近乎绝望地发现,和她的动作比起来,自己刚才的动作是多么僵硬。她的嘴涂了深红色的口红,现在它们动了,说:“凯瑟琳·弗莱明,上士……真是稀罕。小东西,我看不出你能在美国陆军做到上士。”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能赔着笑说,二十五岁做到上士还是太迟了。她又投来一眼鹰隼般的审视目光,对我说:“可是这不对,你的军功和你的军衔并不匹配,当然,女的军衔低一点好嫁人,但你的情况不是这样……”接着她用悄悄话的口气,轻而慢地问我:“你是不是把他们吓到啦?”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满意,于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夫人,军人就是要杀人,我不喜欢那些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她耸了耸肩膀,既像是呼出一口气,又像是笑了一声,说:“很好的苗子,可惜没太长心眼。让我来考校一下你的拉丁文,你总该会拉丁文的吧?”我只能点头,尽管我学拉丁文才三个月,但不知怎的,她出的题比我想象中容易。接下来是计算,这是我的拿手好戏。最后应该是刺绣和缝纫,但她没考我这些,她站起身来,精瘦的身体包裹着都铎时期样式的礼裙,在沙沙作响的裙摆后面,跟随着一个无知的我。她把我带到一间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从角落的笼子里拣选出一只小狗,我对狗的品种没有了解,只知道可能是某种猎犬。但那真是一只可爱的小狗,我想大部分女性都会喜欢,它把尾巴摇得欢快,黑色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湿漉漉的小鼻子一个劲儿往我手上蹭。它身上的绒毛是我从来没摸过的柔软,浅浅的棕色就好像……我没有可以拿来比拟的词,如果我养它的话,我会给它取名叫“橡果”。

   然后博纳罗蒂夫人把手术刀放在我面前,那是一套手术刀,制式和军医的相仿。我不会用手术刀,但我会用军刀,在我拿起一支测试锋利程度时,橡果也吐着舌头蹭到我旁边,我摸了摸它的头,等待着博纳罗蒂夫人发话,我要挖掉它的眼睛,还是敲碎它的头骨?我要打断它的四肢,还是截断它的脊椎?那个严厉的声音说,让我在它活着的时候剥掉它的皮,皮上不可以有任何破洞。我说好的,博纳罗蒂夫人搬了把藤椅,坐到我旁边,看我用七号手术刀划开它的后脖颈。一小时以后,我得到了一张没有破洞的皮,和一只还在苟延残喘的幼犬,博纳罗蒂夫人点了点头,说:“做得还可以。”然后她又多坐了十分钟,不说我接下来要干什么,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最后她确确实实地笑了,说:“一般人听到那句‘做得还可以’,就会立刻结果小狗的生命,防止它多受苦,而你没有这个意识。凯瑟琳·弗莱明,上士,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能做到上士了。”在我出解剖室的门时,我得到了博纳罗蒂家家庭女教师的职位。博纳罗蒂夫人让我跟不知道从哪来的女仆一起,去收拾我将来要住的小房间。我得到了一套女仆的制服,毕竟家庭女教师也只是仆役,这套女仆制服已经是我见过最好的衣服了,是由真正的缎子做成的,穿上它的时候,我不由得感到喜悦,喜悦的同时,我又对这个贵族家庭有了新的认识。

   我把皮箱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到衣柜、床头柜和桌肚里,尽是些寒酸的东西,和这间寒酸的房间很相称。我只有两套看得过去的衣服,其中一套还是缝补过的,我没有礼服,也没有什么饰品。这里的女仆都看见了,但她没什么反应,她就像个假人一样,如果说她是会自动书写的机械人我也相信。这时候我看到了你,我的小小姐!这时候我透过有些灰尘的窗玻璃,看到你在花园里捉蝴蝶。你穿着相当繁复,应该叫洛可可风的白色连衣裙,裙摆上装饰着真正的红宝石。你有一双海洞般深不见底的蓝眼睛,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会有的。你乌黑发亮的长发披散在背中,你是多么美丽,你是多么美丽!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的美丽夺去了心神,我像被魇住了一样放开了那把竹扫帚,朝你的方向走去,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你觉察到了我的接近,但你没有反应,也没出声,某种意义上,你真是和你的祖母如出一辙。你拿着轻便的、削得很薄的木头做成的捕蝶网,木头上有许多华丽的雕刻。花园里飞舞着许多蓝带凤蝶和翠凤蝶,光明女神闪蝶和蓝闪蝶,这些蝴蝶不会同时出现,也许是在这里养的,另外也有些白粉蝶、黄粉蝶和小小的灰色粉蝶。你捉了一阵蝴蝶,但你的猎物呢?我既没有看到三角纸袋,也没有看到纱网兜呀?答案就在你的身后,你的身后散落着亮丽的蝴蝶翅膀,它们五彩缤纷,盖住了你的脚印,为你铺出一条路来。你抓住了蝴蝶,又把它们捏死,毫不留情地抛弃在身后的路上。“一个被娇养、被宠爱,宛如温室里花朵的小姑娘,多么好的一件玩物。”啊,我想,我应该改一下自己的用词,你不是玩物,你是我的,小小的猎手。

   你在采花,我注意到这里的玫瑰都已经被除去了刺,这也是你祖母对你溺爱的证明。你只采红色的玫瑰,优雅地砍断她们的头。我鼓足勇气走上前去,说:“萨尔维娅小小姐,请问您知道夜莺吗?”你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打量着我,你不说话。你不说话,那就我说,我讲了王尔德的故事,关于一只多情的夜莺、一位冷漠的读书人,和被血染红、被歌声染红、最终却被抛在马路上的红玫瑰。我尽量慢慢地讲着,我不清楚九岁的孩童能不能听懂这个故事,又能不能明晓其中的含义,但我是个赌徒,我愿意赌一把。故事讲完之后,你露出了微笑,那不是普通女孩的微笑,那更像一条蛇吐出了信子。我记得你说:“好小姐,为什么夜莺要爱上这么一个人呢?”啊,然后我说:“萨尔维娅小小姐,爱这种东西就是不讲道理的呀,总有一天你会爱上一个人,这时候你就全都明白了。”唉,我不该那么说的,我真不该那么说的,我没有预料到我们第一次见面,就为之后的分离埋下了种子。

   我应该有更好的话的,我应该当场亲吻你的,可是我怎么敢……我不敢,我只是把你空着的手执起来,我看到手指上还有蝴蝶的灰色汁液,我亲吻你的手背,心里想的却是亲吻你苍白的脸颊,用不着胭脂,我的脸自己就红得像火烧一样。女性之间一般不会实行吻手礼的,可是那时我被激情冲昏了头脑,我把整个额头都贴在那只小手的手背上,让你感受你带给我的高热。如果这是爱恋,那这一定就是爱恋。你略显惊讶地望着我,一定从来没有人对你干过这样的事,然后我记起来我是来干什么的,我轻轻地、尽量柔和地放下了你的手,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凯瑟琳·弗莱明,您今后的家庭女教师。希望能与您友善且愉快地相处。”

   “我是萨尔维娅·博纳罗蒂。”你看着手背上淡淡的红印,冷静而平淡地说,“看起来你不太守规矩,但我也不想砍掉你的手,那太没有意思了。你能教我什么呢?”

   “文法、计算、绘画、书写、刺绣和缝纫……”我看着你渐渐失去兴趣的眼瞳,加上:“标本的制作、人体的认识……我曾经是军人,小小姐,您想让我教您什么,我就会教您什么的。”

   “可是我不需要另外一个人来教我标本制作和认识人体了,这些祖母早就教过我了。”你有些百无聊赖地拔着一朵红玫瑰的花瓣,空气中好像下了一场妖艳又奇诡的花瓣雨,“那你到底有什么价值呢?对我展现出来吧,祖母让你过来,不是让我把你辞退的,是不是?”你朝我歪了歪头,脸上带上了更大幅度的微笑,你真像个恶魔,但我不讨厌恶魔。我想了又想,说:“萨尔维娅小小姐,可以给我一块铜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把铜削成薄片,加热再粘接,我的手一向很巧,在海边的那些日子里,我就是靠用火炉做这个,然后上街叫卖来维持生计。这次我做得比以往都要谨慎,一个见过各种美丽事物的小女孩不会对粗糙的作品满意,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这能不能让你满意,如果不行的话,你究竟会砍了我的手,还是会愿意坐下来,让我为你画第一幅画像呢?我不知道。这个家喜欢繁复华丽的风格,于是我就给铜片弯成的天鹅尽量加上羽毛和装饰,音乐盒的核心并没有外表难做,对于手熟的人来说,半个小时就能做好一个简单的核心,然后我把它们组装在一起。铜片做成的湖泊亮得像镜子,华丽的天鹅就在上面遨游,我拧动发条,《欢乐颂》的曲调自然而然响了起来,天鹅开始在湖面上旋转。这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然而我想你是喜欢的,因为你把它拿走了。能用一块铜在两小时里做成这个,我是不是很厉害?所以我头一次说了:“小小姐,请夸赞一下我嘛。”

   你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你应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下人,但我就那样,怀着热情和期盼望着你,最后你略微皱起眉头,说:“做得很好。明天上午有课,预习一下拉丁文文法吧,弗莱明小姐。”

   “好的。”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多么心花怒放啊!但我还要强装冷静地说:“我很期待明天。”

   那天下午我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但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写诗,英语真是粗糙的语言啊,从本质上来说就难以押韵。我扯碎了一张又一张的纸,浪费了半瓶子发给家庭教师的便宜墨水,我看着窗外的月亮和星星就像看着你,我看着窗外的玫瑰花园也像看着你,你就像月光一样,清冷又难以捉摸,你就像玫瑰花蕾一样,中间盛放的是给勇敢者的奖励——是蜜糖。我写下“你是我永恒的玫瑰花蕾。”下一句填的是“只有我的手能把你剥开。”然后停笔,想着你白皙如人偶如瓷器的肌肤,想着你神秘的蓝眼睛,你也是塞壬,我用黑墨水这样写下来,你是在狂风暴雨中歌唱的女妖,而我则是听到了你的歌声,把船驶向礁石的船长。你还像是珍珠,被层层叠叠地保护着,包裹在层层叠叠华丽的布料里,光润、美丽、没有一丝划痕,而我愿意做包裹珍珠的蚌肉,我愿意为了你承受任何伤害和毁谤,只要你在我的怀里,我便感觉到安适。在奇异的热狂中,我度过了整个晚上,天亮之后,我把几首满意的诗塞进皮箱,其他的撕得碎碎的,全部扔进废纸篓。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是给拉丁语备课。

   我的课并非授课,而是骗术、是出千,在发现萨尔维娅小小姐的拉丁语文法比我好的时候,我就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不能让她发现,比起她来说,我才是那个初学者。否则我将会倒大大的霉,命都不一定保不保得住。你很敏锐,太敏锐了些,让我讲课的时候仿佛在离地二十米的钢丝绳上起舞,即便是现在,我也能回想起来心仿佛被攥着一样的处境。你对爱情排斥的同时也好奇,好奇的同时又想显出与众不同,在这种地方,你倒是挺像是同年龄的小姑娘。然后我利用了你的好奇心。

   请想象一座玫瑰花园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地方,前一天我被萨尔维娅小小姐深深地魅惑,这一天我看着这座花园,几乎看呆了。我不知晓玫瑰的品种,只能说这里有各种各样红色的玫瑰,从血滴在水里洇散开的水红到鸽子心脏颜色的鸽血红都有,花瓣有些大而薄,吃起来应该是沙沙作响的清苦口感,另一些则小而团圆,吃起来应该有肉的感觉。是的,我没有东西吃的时候也吃过花。我看着那些蜜黄色的玫瑰在风里摇曳,它们柔嫩的花瓣被呵护得很好,我想摘一支红玫瑰,把它别在小小姐的鬓发上,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我的小小姐拿着一支黑色的蘸水笔,朝我指出一个句子,然后是另一个句子,你纤细的小手撑着一边脸颊,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奇妙的专注。你说:“嗳,弗莱明小姐,能告诉我为什么耶稣问了三次彼得爱不爱他,用的词却不一样吗?”

   太好了,这些话语我早已准备好,所以我开始讲述:“萨尔维娅小小姐,事情是这样的,耶稣在第一次用的词,是专指人对神的爱,他在问彼得:你愿不愿意像对神一样爱我?而彼得,他跟随耶稣很久,是个直爽的渔夫,他应该没有把耶稣当成神来看待,至少现在还不是如此,于是他说:我像人、像兄弟一样爱你。小小姐,请记住这两个词,请记住这两个不同的“爱”,回头会有很多使用的地方。”你点了点头,你在听我说话,这真的十分奇妙,很少有人会如此专注地听我说话。他们听我说话的时候往往带着不同的目的,比如说想找到我的弱点,比如说是可有可无的日常汇报,或者是被吓傻了对我反复质问,最多的就是想泡我。他们比起听我说话,更喜欢听自己对我话语的解释,他们看起来像聆听我的言辞,实际上仅仅在聆听自己的心。但你在听我说话,是的,我们是学生和老师,也许我的感慨只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当过老师,也许你的专注只是因为这里以后要考的,但我感动于你的专注。

   “然后耶稣又问了第二遍,他说,我牧养你的羊群,所以你会像爱兄弟、爱一个普通的人一样爱我吗?注意,小小姐,这里的‘牧养’指全天下的、广大的羊群,嗯,记下来是好的。”我听着蘸水笔的沙沙声,努力回忆接下来的台词,“彼得说,你喂养我的羊只,所以我会像爱兄弟、爱一个普通的人一样爱你。小小姐,记住这里的变格。‘喂养’这个词的意思是更狭窄的,一个人所拥有的。彼得的意思是,因为你对我有,或者有过好处,所以我像对待一个普通人那样爱你。”我怀疑我的话语有瑕疵,我的说法有漏洞,但你就像接受水源一样通通喝下,唉,如果我把写诗的时间拿来备课该有多好!如果你就是想学习拉丁语呢?但这是门被男人垄断的语言,女人成不了拉丁语学者,你会去一座神学院吗,我的小小姐?但那样的话,你会被所有人议论,尽管你的祖母给你准备了丰厚的财产,你还是能嫁得出去的……不过,我不想看见你身穿白纱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看到。你不应该归属于任何一个男人,如果那样的话,你会失去光彩的,我的小小姐。做一位拉丁语学者吧,不要嫁给任何人。

   “最后,耶稣问彼得,如果我喂养你的羊只,你会像对兄弟、对一个普通人一样爱我吗?彼得说,如果你喂养我的羊只,我将会像对兄弟、对一个普通人一样爱你。他们达成了共识。”我慢慢说着,确保你的笔能赶得上,你的字和年龄比起来真是漂亮,而我的字和你的字相比真是粗疏。你写完知识点之后,抬起头来,问我:“那么,这是什么意思呢?弗莱明小姐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故事来教课?”你的眼睛总是看进我的眼睛,你的耳朵总是聆听我的话语,我是多么想把你一口吃掉啊,我的小小姐。但我就像一个家庭女教师一样,温和地看着你,说:“首先,我选择这个故事是因为,它有人称的各种变化,也有许多名词和动词的变格。”你点了点头,说:“这是一个理由。”

   我感觉好像在经历一场考试似的,学生和教师的身份互换了,前一天你也是这样叫我好好备课,我感到有一点好笑,但好笑的同时,我也觉得应该认真的回答你。你的每一个问题、每一句话,我回答起来没有不认真的。然后我说:“耶稣一开始用神之爱来询问彼得,而彼得用人之爱回复。耶稣牧养的是广大的羊群,而彼得喂养的是自己所属的羊只。耶稣和彼得的看法并不相同,但在最后,他们约定好了,就像两个普通人一样,如果耶稣帮忙喂养彼得的小羊,彼得也会像兄弟一样爱他。这是神之爱向人之爱妥协的部分。”

   你似乎听得有些无聊,而我也已经忍不住了,面对你美丽如人偶的面庞,我不能不作出表示:“萨尔维娅小小姐,您的身份地位、您的财富权力,还有您的美貌与聪慧,对我来说就像是神一样。我能做的仅仅是用人之爱来回应您,昨晚我写了关于您的诗——写了很多很多,但我很怕羞,所以现在没办法给您看,等写好一点再说吧。我只能说——我写了一句很喜欢的,说您是我永远的玫瑰花蕾。”我摘下一朵含苞待放的柔嫩玫瑰,把纯白色的花朵递给你,而你也用一只手收下了。我想我的面庞又因为激动而绯红起来:“萨尔维娅小小姐,您愿意……喂养我的小羊吗?您愿意……用人之爱来回复我这个人卑微的爱情吗?如果您愿意,如果您愿意……我将会让您看到您从来没有看过的东西,经历您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你轻轻地、带着怀疑点头了,你应该不知道,那时候我比彩票中了头奖还要高兴。我缓缓地站起来,用一条寒酸但干净的纱布手帕擦拭双手。紧接着,我从后边抱住了你,你轻而软的骨肉就像鸟儿一样。我抱住了你,我把你手里那朵玫瑰放在你的面前,我的唇印上了你的唇,我的手掀起了你的裙摆。

   到了这个时候,我反而冷静下来,尽管这是我头一次带着爱而不是玩弄的心思去触碰一个人,但我懂得基本的技法。我轻轻地,拿舌尖撩拨你舌头的侧面,当它像软体动物一样蜷缩起来时,我便用舌头像蛇一样缠上它,我吮吸它像吮吸一粒麦芽糖球,那是我小时候最期望得到的东西,因为它甜,但我老是买不起,现在我能买得起了。我仔仔细细地、充满愉悦地舔咬着、吮吸着它,直到你的吐息也开始变得粗重。我的脸能感受到你的呼吸,我亲爱的小小姐,你吹出来的气有浅淡的玫瑰味道,又或者这只是因为我们身处一座巨大的玫瑰花园里。你出了汗,薄薄的一层,尝起来有薄薄的盐味,我帮你把因为汗水打绺的头发重新搓开,然后拿嘴唇去触碰你的嘴唇。它们真软啊,如果你再大几岁,我会说你身上最软的东西是你那双“小鸽子”,也就是你迷人的乳房,但现在,你身上最软的还是你的双唇。你吐出一些破碎的音节,应该是意大利语,我呀,我可不懂意大利语,所以我要做了。

   不是每个女孩或女人在被这么做的时候都感觉愉快,我最害怕的就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和新教徒,她们总是和风吹不动的岩石似的,一点情趣都没有,有些还一边做一边祈祷,我的老天爷啊,我可不想让您参与到我们做这事的过程中来。博纳罗蒂家是个守旧的家族,我见到每个比我位置高的人都要行屈膝礼,然后深深地低下头去,半天下来膝盖和颈椎都酸了。博纳罗蒂家虔信天主教,到处都是宗教有关的装饰,但我是个赌徒,我的小小姐,我总是情愿赌一把的。一位那样的祖母,一个撕掉蝴蝶翅膀,给自己铺出一条路的孙女,一个被那样的祖母所宠爱的孙女,不可能冰冷得像石板一样。珍珠蚌,这时你才是珍珠蚌,我用手指捺着软肉,探寻着那幽暗神秘的处所,就像剥开一朵玫瑰的花瓣,露出流着蜜的玫瑰花蕾。我摘的是朵白玫瑰,白玫瑰好啊,清白无瑕,正适合滴上你的第一滴血。当我按下那地方旁边的肉时,你发出了小小的声音,就像鸟儿的鸣叫一般惹人怜爱,我也就知道珍珠潜藏在哪里了。我把大拇指的指肚按在幼嫩的花蕾上,然后用食指的指尖轻轻在旁边画圈,为了你,我早已把指甲好好修剪过,用指甲锉打磨得光滑柔润。你哪里受过这样的刺激呢?我的小小姐。你的舌头在我的舌头的缠绕中一下绷直了,你想叫,但我的吻堵死了你的叫声。当我把大拇指挪开,让食指在那个位置画圈的时候,你的腿就像初生的小鹿一样,出现了有规律的震颤。你的脸染上一层薄薄的红色,耳朵也变得粉红,比起人偶,更像个小姑娘啦,我真想把你这么可爱的耳朵一口吃掉。你的嘴唇在颤抖,你的眼睛渗出了一点生理泪水,小孩子的阴蒂真是容易掌握,这么短的时间里它就像风信子的花茎一样变硬,这时我重新改用大拇指的指肚按揉,我感觉到你的脸庞在发烫了。

   我本来想拿走你的处子之身,把血抹到白玫瑰的花苞上,看!我这种贫民窟里爬出来的臭虫,妓女和酒鬼的女儿,也干过一个真真正正的贵族大小姐啦!谁说我不能爬得更高?谁说我不能得到更多?但仅仅看着你在我的手中愉快地……同时也困惑和痛苦地呻吟,就已经让我心满意足。我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打发的?或许是你让我有了多余的感情吧。在你的嘴唇变得红肿之前,我把自己的双唇让开,然后亲了亲你的脸颊。你现在完全抱在我怀里,你的后背贴着我的胸腹部,你的肩胛骨一动一动的,就像是欲飞的蝴蝶一样。你的屁股很扁,又窄又小,不是男人会喜欢的样式,但我这样的女人却很喜欢。你的胸部还没有发育,但乳头却已经随着快感硬成了乳粒,我先是隔着内衣去抚摸,接着用两根手指把它们夹起来,用指甲的侧面去弹。你发出的声音甜腻又缠绵,要是有人看见了这一幕,或者听到你的声音,想前来一探究竟,我的脑袋就没了。但我赌不会有人来,我赌这座玫瑰花园是你的祖母种给你的,我赌离下午茶时间还差一个小时。我亲吻你,亲吻很多很多次,努力不留下痕迹。我梳理你的乌发,你就这样斜靠在我的胸脯上,我闻到玫瑰味发油的味道,从此那些胡说八道的报纸在我心里都一块儿烧了。规矩,那些规矩是用来约束我这样的人的,不是用来约束你这样的人,你就算蹲在桌子上吃饭,最多也不过被说一句“有钱人的怪癖”之类的话吧。你的心脏在跳动,我能感觉得到,我的心脏的跳动,你能透过这些骨与肉感受到吗?你也许可以,但我猜你只会想要掏出我的心脏,那也好,我会给你的,我亲爱的小小姐,只是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

   我只让你的阴蒂变得红肿,没有把手指填入旁边的那条甬道,因为我想那样你会痛,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你慢而精细地整理好衣服,在下地的时候腿软了一下,我急忙扶着你。你的眼睛没太有什么变化,我看不懂你是怎么想的,你说:“我明白了,谢谢你,弗莱明小姐。”我就知道你不会说出去,但在此之上呢?我是个贪心不足的人,我还想要更多,更多……所以我鼓起勇气,在你调整坐姿的时候,说:“……在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您或许可以叫我凯瑟琳……这是我的名字。”你长久地审视着我,你不笑,你的眼神和你的祖母相似又不同,最后你还是微笑了,那是个没有温度的微笑,你说:“凯瑟琳。”也仿佛含着糖球似的,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品味着这个烂大街的名字,我的心跳得是多么快啊!我深深地呼吸,等着你说出下一句话,你抬起头来,两只手撑着下巴,天真无邪地看着我——但你的微笑照样没有温度,你说:“凯瑟琳小姐,”我在心里马上应答了。你说:“真是了不起,除去昨天,你才来这里第一天哪,我的好小姐。你真是……”你看着我,选取着要使用的词句,“令人感到有趣。”太好了,太好了,我令你感到有趣。于是我站起来,向你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萨尔维娅小小姐,如果您不累的话,在下午茶时间之前,还请让我给您讲些您可能会感兴趣的故事……”

   我和你的事情,我想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你的祖母应该也不知道。你的父亲,他尤其不知道。否则他不会给我一封洒着木质调古龙水的信封,里面写满了——啊,什么都没有。仅仅是骗女人的话而已,我的小小姐,千万不要被这种什么都没有的信件骗了,如果你碰上这种事,我得使你足够信赖我、信赖到会把信封拿给我才行。没关系的,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你才是个九岁的小姑娘,不是吗?我拿起那封信,看到的是里面掐了金丝的信纸,看到的是里面加了银粉的墨水,信封里有个东西在咔啦咔啦作响,我将它倒出来,我的小小姐,你这么聪慧,应该已经猜到了,是一根银和祖母绿的项链,我对着台灯观察这颗祖母绿多大、多厚,镶嵌工艺又如何,如果卖给黑市销赃,我能拿到多少钱。我能拿到很多钱,我的小小姐,所以我上面把项链戴到脖子上,闭着眼就知道您的父亲会说什么,他会说:这颗祖母绿多么多么地配我的眼睛。下面的话,我拿三根手指按压阴蒂,使阴道流出粘液来,我没有穿衬裤和内裤,想必他也更喜欢掀起裙子就能操的下贱女人。这也许是一种对你的背叛,但是,不用原谅我,我的小小姐,我背叛你的时候,又快,又顺滑,除了那颗祖母绿,我什么都没想。我不想做你的母亲,你的父亲不会给我这么多东西,但哪怕是空气中一指甲盖的金粉,我也想要得到。我光着脚,提着裙子,用胭脂把脸颊变得绯红,轻轻敲了五下他的书房门。

   在他给我开门的时候,我从下往上看着他,把眼镜取下来,我有双水灵的绿眼睛,我的脖子也红了,上面戴着他送的宝石项链。他长久地盯着我,说:进来吧。而在他关上木门的那一刻,我就脱下了他的裤子。我的裙摆全部散乱在地上,我把住他的腰,用灵活的唇舌为他口交。一想到正是这根东西生出了你,感觉真是不可思议。他抓住我的头发,弄痛了我的头皮,弄乱了我的发针,他在我的嘴里横冲直撞、左冲右突,男人一般都这样。等他射了,我就把舌头弯成一洼,展示他稀薄得和鸡蛋清似的精液,然后甜美地、听话地、顺服地,把它咽了下去。他看起来更像一头野兽了,我的小小姐,他的手臂是很有力的,我的小小姐,他一把将我抱在书桌上,抱到了那些未写完的文件上,掀起了我的裙子,管我叫婊子,问我当兵当这么久,是不是腰肢很柔韧,很习惯侍候人。我抱住他的上半身,吮吸他充满烟味的口腔,同时他的那个东西也操进了我的身体,你知道吗,我的小小姐,当他把我压在书桌上,压得整桌文件、整柜书都震动的时候,我心里只是想着,我的大腿上沾到了墨水,回去擦掉是很麻烦的。

   他压着我做了一次,又让我转过身去,四肢趴在桌面上,像狗一样做了一次。被当成狗操是什么感觉?我的小小姐?其实没有任何感觉。穷人活着一天,就一天被当成狗来操。我没有羞耻心,也不对疼痛产生意见,他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我甜蜜地奉承他,说他是我的主人,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勇猛的男人,说他慷慨又厉害,说他有一张富有男子气概的脸。说我一见面就爱上他了,现在更是爱他爱得几乎死去。他要做什么,我就让他做什么,即便他拿起烟来,在我的胸脯上烫上一下——我当然装得泪水涟涟,嗔怪他可真是粗暴。但我只是想笑,我的小小姐,有些人把一丁点粗暴当成权力,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暴力,也不知道什么是受伤、什么是折磨、什么是死。小小姐,你的父亲,他当真是个蠢蛋哪。

   被推到走廊上的时候,我仍旧光着脚,后半夜有些寒冷了,我稍微打了个寒噤。这种事会继续下去,而我并不在意,那可是一块祖母绿,我的小小姐。就算他让我的阴部流下血水,一直流到脚踝,或者让我的皮肤产生淤青,留下永久的烟头烫痕,那也是值得的。我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在走廊里慢悠悠地走着,心里想着,为什么这根项链是银,要是金子做的该有多好啊。我就是这样背叛你的,小小姐,但我知道你不在意,我也不在意。这时候你应该在睡觉吧,我听说小孩子总是应该早早睡觉的,要不然就会像我一样长不高。你会被各种绸缎和棉麻包裹起来吧,就像蚌里的一颗珍珠。我在想你将来谈恋爱的时候,会不会在上半夜有个甜蜜的幽会,一直持续到下半夜。你会不会感觉困倦,打个可爱的哈欠,露出还没换的、米粒一样的小牙。接下来我注意到我在磨牙,啊,我的小小姐,看起来你不会有恋爱的可能了,只要我在这里一天,就没有其他人能碰触你,我会好好杀死他们的,我的小小姐。你的父亲,他是个蠢蛋,如果他要给你安排一段不适合的联姻,我也会杀死他的。唉,我现在看起来这么狼狈,赌咒发誓也没有信用,但你知道吗,我永远在身上,别着一把刀。

   今晚的月亮真好看,我的小小姐。你如果睡不着,坐起来看着的,也会是一轮相同的月亮。我想到这个,就感受到雀跃。我们的心仍旧是在一起的,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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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无糖硬糖

关于骨肉这个词的名词解释。   美枝子头一次听说“骨肉”这个词,还是母亲说的“我们是骨肉相连的至亲”,她说得那样轻快,那样清楚,那样理所当然,让小小的美枝子有些愣住了。是骨肉至亲会怎么样呢?不是又会怎么样呢?从繁华的商店街回家以后,美枝子蹬掉木屐,拿着儿童的图画词典,从夕阳西下查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原来“骨肉至亲”就是永远相爱、永远在一起的意思,所以她噔噔噔地跑下楼梯,对盛粥的爸爸,和装小菜的妈妈大声说:“我们是骨肉至亲!”

  这是个稍微有点难的词,在小孩子嘴里磕磕绊绊,但总算是说出来了。妈妈的笑轻而温柔,爸爸的笑重又快活,他俩一起拿手揉乱了美枝子的头发。学得真快呢,美枝子。妈妈这样说。原来是你教她的啊,阿清。父亲这样说。美枝子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嗯?嗯?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吗?没有哦。妈妈忍着笑说。今天给小公主双份的玉子烧!爸爸把她抱到了座位上。这太好了!她很大声地喊了出来。会吵到邻居呀,妈妈给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你是八千代家的一部分。八千代松华,那个绑架她的妖怪,那个留着姬发式的男人这样说。八千代家的每一棵树、每一丛草,都流淌着人的血液。人死之后,埋在八千代家的泥土里,化作新的泥土,泥土和木头又变成房舍,在房舍里,生出新的孩童来。八千代家的人生在这里、死在这里、埋在这里,所以土地就是八千代家的身体,任何一撮泥土都是八千代家的血肉。她本不想回这听起来在发癫的话,开口却是:“那八千代家的灵魂呢?八千代家的灵魂在哪里?”

  容姿端丽,如同净琉璃人偶一般的男人缓缓靠近她,用手贴向她的胸部,她差点就要叫“救命!有流氓!”了,但他的手只是贴在了她的心脏上。“八千代家的灵魂在这里,您就是八千代家的灵魂。”不高也不低的声音像念一首俳句似的,她因难以理解而微微发笑:“我?我只是个旁支的子女啊?”

  “夕纪大人的占卜从不出错,您将成为能带领八千代家走出难关的家主,您的心就是八千代家的心,您就是八千代家的灵魂,美枝子大人。”黑发如垂瀑落下,男人深深地、恭敬地朝她低头。她沉默了,男人也没有说更多的话,他们站在这个满栽松树的矮坡上,看着底下清澈的溪流,看着天上巨大的满月,和被满月照亮的一整个世界,夜风吹起他们的衣服和头发,少女想,好像快要飞起来似的。但要飞起来,自己首先要有一双翅膀。

  这些天来头一次,她去牵松华的手,对方的手没有突出的骨节,也没有任何茧子与伤痕,连温度也还没模拟出来,是一只像人偶、像死物的手。她知道男人其实是妖怪,所以她很安静地等着,终于,男人也回牵了她的手。模拟出来的温度使牵手的地方变得温暖,她说,她听不懂太过复杂的句子,她只想让认识的人得到幸福。

  幸福,吗。旁边的妖怪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美枝子大人,祝您得偿所愿。我会更严格地训练您的。”

  “这还是免了吧!!!已经很难了!!!”少女鼓着脸颊,马上把手甩开。

  “我讨厌骨肉这个词。”淡漠的声音没有起伏地说出句子,似乎是因为感到干涩,对方把茶盏放到自己唇边,抿了一口过浓的、几乎呈现墨色的茶。那一定很苦……美枝子心惊胆战地想:他不会要给我倒这玩意吧?但对方倒给她的是普通的茶,当然在此之前,又展示了一遍娴熟的冲茶功夫。八千代夕纪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对方喜欢自顾自地说话、自顾自地做事,他会准备两套茶具,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贴。“松华的脑子要是坏了,告诉他过来洗洗,我会给他碾成脑浆再复原的。”此时他正在搅打抹茶粉,绿色的液体起了很多泡沫,美枝子有点想吐。“人和人,不需要那么多联系。”他把茶盏递给美枝子,却没有看她,而是看着桌面,“人和妖怪,妖怪和妖怪,也是同样。你在追求的,只是梦幻泡影。”

  美枝子鼓足了勇气,想要说家里的事,想要说若水的事,但男人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把斜戴的般若面具慢慢地解下来,说:“喝你的茶。”然后拿出一柄剪刀,开始自己给自己剪发。他没有看镜子,也没有注意整齐,把及肩的黑发剪到了耳垂,虽然剪得凌乱,但意外地没有邋遢的感觉,而是有一种奇异的魅力。这个人为什么要在别人喝茶的时候剪头发,就不怕别人的茶碗里出现他的头发碴子吗???美枝子飞快地在心里吐槽,虽然我知道你很强很厉害很好但也不意味着我想吃你的头发碴子,真的要让我这种青春靓丽美少女吃大叔的头发像是某种变态行为……突然,男人转过头来盯着她,那是掠食者的目光,好似两枚钉子,把她钉在原地。男人盯了她好一会儿,有些无奈地说:“你天天在想什么,这种想法属于给我制造垃圾,我的读心术不能关闭,你现在知道了。这么有闲心,明天去扫大屋前面的树林,我会检查的。”

  “夕纪先生简直不是人!”美枝子拿起一枚盐豆大福往嘴里放,“完全——无法沟通!跟树说话都比跟他说话强!若水姊姊,你是不是也很烦他?”

  穿着浅粉色和服、浅蓝色羽织的少女安静地看着美枝子吃掉一枚大福,伸出手来,帮美枝子掌着碎屑,再把碎屑放到窗外的晚风里。她有着两支白色的麻花辫,和一双在日本人里相当少见的浅蓝色眼睛,她重新回到跪坐的姿势,用如同潺潺溪水一般的声音开口了:“美枝子,不要见怪,那个人就是那样的人,给你添了麻烦,非常抱歉。”

  “你总是这么说话!”女孩指着另一个女孩的脸,这小小的失礼在这张桌子上是被容许的,“明明又没有外人!”

  “嗯,我也相当为难呢,美枝子。”女孩以人偶般标准的姿势,拿起一枚毛豆麻薯,轻轻地啃着,细细地品味,然后有些失望地轻声说:“没有味道呢……”

  “诶!是没有放盐还是没有放糖?”美枝子拿起剩下的三分之二,从另一头开始吃起:“我甚至觉得酱油有点加多了!”

  “是,没有味道呢……”柔软的声音灌满了美枝子的耳朵,柔软的、可亲的、几乎要填满每道缝隙的,就是这样的声音。八千代若水抬起头来,美枝子发现对方也美得不像人类,更像妖怪,或者净琉璃人偶。

  “啊——那个!”美枝子强行截断了有没有味道的话题,“若水姊平常会化妆吗?你的皮肤在灯底下白得就像透明一样!有没有什么生活小妙招嘛,教给我,教给我!”

  “会哦。”女孩歪了歪头,微笑的幅度放大了些。是因为她喜欢这个话题呢,还是因为她喜欢吵闹的美枝子呢,美枝子一想后者就满脸通红,那么,果然女孩子都喜欢聊怎么化妆吧!“有仆从会给我收集溪水……”

  “我还以为是露水呢,毕竟若水姊姊就像花一样。”

  “那可,太费工夫了,不行不行。”若水拿一只手捂住嘴,作出一幅笑模样来,“我毕竟不是,古代的昏君呀。”

  “这时候难道不是应该拿很坏的王后来打比方吗?比如那个喜欢沐浴处女鲜血的……谁来着?”美枝子冥思苦想中。

  “然后,洗过脸,会敷一层那个人带来的,透明的蜜粉。嘴唇不能涂得张扬,淡红色就可以了。我的眉毛没有对应的眉笔,偶尔我会用水彩颜料来画。这就是我每日的化妆。”若水朝着美枝子微微鞠躬,好像刚完成了一场戏剧的表演者。

  “就这样吗?那为什么若水姊这么漂亮?”美枝子蹭到若水旁边,对着她的脸瞧来瞧去,若水也只是微笑,对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点动摇都没有。“美枝子也很漂亮呀。”她轻轻地摸了摸美枝子的头。

  “才没有呢!我啊,在学校里总是被说,举止粗鲁什么的!”

  “这和容貌的好坏有什么关系吗?”若水诚恳地问,美枝子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若水慢慢地接着说:“的确,粗鲁的举止有可能让人注意不到容貌的好坏,如果脸上抹上湿泥浆,那即便是美貌绝伦的少女也不会被发现,但美枝子,你就像在庭院里,在阳光下飞舞的蝴蝶一样……”

  “蝴蝶?”

  “蝴蝶只要按照本能去飞,就很美丽了。”少女淡红的嘴唇向美枝子露出微笑,然后她,即便美枝子也知道很失礼地,亲吻了美枝子的嘴唇。美枝子捂住嘴,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而她只是平稳地用那柔软的声音说:“美枝子,尝起来是甜的。”

  “若水姊,不要乱亲人啊!会被风化警察抓的!”美枝子最终吐出了这句话,但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若水瞧着,微笑着,接着她说:“小美枝子……到这边来。”

  若水一只手揽住美枝子的腰,一手落在美枝子的脖子后面,带有花香的香粉味和泉水一样的味道充满了美枝子的鼻腔,美枝子闭上眼睛,以为会得到另一个亲吻,但若水的双唇迟迟没有落下,她睁开眼睛,看见若水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之后,里面是一团扎满了羽毛、浸透了血的,满是碎骨的软肉。仿佛能看出,那原本是一只白色的雀鸟。若水伸出食指,用修成卵圆形的指甲细心地从中间分开,深黄色的脂肪、深红色和深绿色的内脏也随之流了出来,若水只不过照着原来的样子,用指甲把它们也分割成两半。美枝子回忆起在学校里学的解剖课,课上她们需要解剖一只鸽子,这是嗉囊,这是肠,这是胃……美枝子专心去辨认,等闻到血的腥臭,已经是之后的事情了。

  “美枝子,并不害怕呢。”若水的笑意更浓了,“以前也做过这种事吗?”

  “学校有解剖课,我们解剖过鸽子、老鼠还有青蛙。”美枝子认真地说。

  “那为什么,美枝子,不喜欢去杀妖怪?”若水把一半还滴着血的肉拿起来,歪了歪头,麻花辫的末尾扫在和服上,传来簌簌的声音。

  “因为我总感觉……妖怪,和动物,是两回事。而且我们解剖的动物,都是从小时候就为了这个目的养好的,解剖前我们会对它们道谢,解剖后会把它们一同埋葬,然后说出慰灵的祝词。”美枝子一口气说下来,她敏锐的第六感觉察到,若水的语气带着恶意,但这也许就是除妖师世家吧!大家都不把妖怪当人——啊不,当成和自己一样的存在!

  “从小养好的吗。”若水不再笑了,“伪善。美枝子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吗?不是在解剖前说谢谢,在解剖后埋葬,动物的怨气就会消散的哦?”

  美枝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若水把那团骨肉的一端送进了自己的嘴巴,她就像之前吃毛豆麻薯那样,轻轻地啃着,细细地品味,动作优雅地把羽毛和碎骨摘出去,安静地放在桌上。吃了一会儿,她喝了一口茶,然后吮干净了一根骨头里的骨髓。现在她看起来简直像是用血来沐浴的王后了,美枝子想,而她的目光很快就投射到了美枝子身上,她拈起剩余的一半,放进美枝子的点心碟里,美枝子甚至能听到死肉和瓷面相触的黏腻声响:“来吃吧,美枝子。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点心。”

  “我不要吃。”美枝子的声音平静得连她自己都吃惊,“夕纪先生总是送若水姊小鸟,我现在知道它们都到哪里去了。若水姊,固然送礼的人很讨厌,但小鸟本身并没有罪过。”

  “我也没说它们有罪过啊?”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在煤油灯的灯光下如同鬼怪的眼睛,少女苍白的脸颊上沾满了血,看上去就像个食人的妖魔,“有些鸟是拿来养的,有些鸟是拿来吃的,礼物怎样处置,应当是收礼者的自由吧。”

  “嗯,是这样的。”美枝子用箸撬起盘子里的肉,放到若水面前的盘子里,“若水姊,小鸟吃起来是甜的吗?”

  “是哦?美枝子不想尝尝,真是可惜了。”若水伸出一只沾了血的手,捻弄美枝子的脸庞,把血也粘在美枝子的皮肤上,美枝子没有躲避,但也没有微笑,只是直直地看着她。

  “若水姊喜欢吃,这是若水姊的事情。我想小鸟有个去处也是好的。我昨天睡在若水姊这里,今天我得回去,要不然就被松华训了。明天我会再来。”少女从整洁的榻榻米上抄起一只枕头,然后是一个布娃娃,把这些抱着往外走,若水半起身,却没有阻止她的意思,说:“我们的点心时间还没结束吧,小美枝子。”

  “我不喜欢看很血腥的画面,这个若水姊知道的。”少女腾出一只手,朝若水挥了挥,“好啦,明天我会找到粉紫色的绣球花,我保证。”

  少女走出巨大的桐木门去,险些迎面撞上蓝发穿学生服的妖怪,十七岁的少年朝她行了个礼便消失了,而急跑过来的是抱着手鞠的十二岁少女,她当然也是个妖怪,黑发里夹杂的姜黄色头发和黄色的眼睛可以作证。镰鼬、子猫,既是妖怪,也是八千代家的“家臣”。

  子猫盯着美枝子脸上的血看,随即爽朗地笑出声来:“喂,小家主,若水大人很难应付吧?”

  “我想没有松华和夕纪先生难应付。”少女想了想,自己点了点头,“若水姊就是若水姊罢了。”

  女孩挑起一边的眉毛,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蹦蹦跳跳地护送美枝子回房去。

  等木屐击打地面的声音逐渐消散,若水才柔和而缓慢地说:“出来。”因为嘴里含了肉的缘故,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但很快,把头发削短的中年男人就坐在她的对面,直接用手从她的盘子里拣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吃之前还抿了抿嘴,确保双唇呈现鲜红的颜色。若水的反应则是用手护住盘子,说:“我让你吃了吗。”

  “哦,不好意思,忘了。”男人淡漠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歉意,“我就顺路来看看,那孩子表现得不错。”

  “没有人,0个人,管你怎么想‘那孩子’。”若水提高了声音,甚至拍了下桌子,“别他妈在这拿我做实验。”

  “也没有,也没人这么关心你。”男人继续拿淡漠的声音说,“肉也不错。”

  “我会吃掉美枝子,我会从她的心脏开始吃,那是一颗活跃的心脏,肯定很有韧劲。然后我要把她的内脏做成刺身拼盘,把她有脂肪的部分,比如说大腿,做成寿喜烧,把她的瘦肉用肉锤敲软,拿来蘸盐葱芝麻配米饭吃。她的眼睛我就给你好了,但是舌头一定是我的,我要煎着吃。她的头发,我会做成毛皮手套,我很喜欢那种沙沙的质感。”若水一口气说完,咳嗽了几声,对面的男人依旧毫无波澜,说:“被我抓住就会被敲成肉泥,你最好小心点。”

  温和的少女不常下逐客令,但在这个人身上,她永远能找回自己的舌头,言简意赅地,她说:“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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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T34车长组

Summary:会寻着传闻去屠龙的人从来只有一种。成功的称勇者,失败了是傻子。

自从那天早上被耶格尔用送早餐为由耍了,回班组挨了警督一顿骂之后,尼古拉骨子里那股倔劲就上来了。种种目无法纪的情形点燃了他心中的正义感,一想到自己未来的工作环境不是宣传中的界限分明井然有序,反而是特权大行其道、处处充斥着潜规则,年轻人便出离愤怒。根基尚且如此,高层又会腐败成什么样?不过愤怒之余,尼古拉也在思考:这里的人遵循的不是监狱的管理规定,而是另一套不可言说亦不可见的运行逻辑。他们是如此习惯依据它生存,以至于无论是囚犯还是狱警,面对新人时连演都不愿意演一下。而那些囚犯之所以敢这样做,不只是狱警腐败和管理层不作为等单方面原因,背后一定有耶格尔这个实际掌控者推波助澜。在666号房间和男人私下对话过后,他更确信这一点。新人入职不过十天便已如此,日后只怕还有更过分的事等着他。 与此同时,一个无比现实的问题摆在了他面前:他是要在这里生存下去的。现在的他仍然是尚且游离在群体外围的初来乍到者,而他不能一直停留在这个身份里。要想立稳脚跟,他就必须做出改变,而可选的路似乎只有两种。要么放下那点被人斥作清高的情操低头加入,要么昂首挺胸坚持自己的原则。无疑,前一种是最轻松省力的,只要学会对与己无关的事视若无睹,再在必要的时候表现得合群一点就行了,但……他做不到。他不想变成每个都市剧里都会有的那种集冷漠、势利和虚伪于一身的角色。而后一条路就意味着他无法获得来自集体的安全感和归属感。到那时他要面对多少压力,从这十天的经历中便可以一窥。 说到底,造成希默斯费斯监狱现状的核心还是克劳斯·耶格尔。既然无论他加入群体与否都无法不受这个男人的影响,那就不如把握主动权,处理好和耶格尔的关系。相比之下,这个问题的答案就简单多了:他们是狱警和囚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无论克劳斯·耶格尔在社会上有多么家财万贯、声名显赫,进了监狱之后他的身份就只剩服刑人员一个。是的,在亲眼见证了对方的实体化特权——那间666号房后,尼古拉并未觉出多少恐惧,反而是一股从骨髓中激发出来的斗志让他跃跃欲试。他的行动依据的是现代法治社会的基本准则:任何人,无论他拥有多么庞大的权势和能量,在触犯法律后都必将受到审判和制裁。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身为狱警,背靠国家法律,严格依照规章制度管理囚犯是他的权力,更是他不可推卸的职责。他所做的并非“较真”,而是回应每个人心中对法律与正义最朴素的诉求。 坚定信念之后,实习狱警的干劲空前高涨。他坚持依据监狱的管理标准用对待重刑犯的程序对待耶格尔,连每次例行巡逻都要专门爬到空荡荡的A区六层看一看。而他的导师在监狱系统里混了三十年,对老瓦格纳来说,尼古拉的想法就跟直接用马克笔写在脸上差不多。老狱警在年轻人第一次主动提出想去A区时就严肃警告他:不要妄图挑战耶格尔先生,要像尊敬你的大学校长一样尊敬他。尼古拉前一秒扯着笑点头如捣蒜,后一秒就像个和老师抬杠的学生那样对自己的推导过程理直气壮:“可是我没有不尊敬他。我尊敬每一个人,但这不是我们把他扔在牢房里不闻不问的理由啊。如果他发生了什么意外,像拉尔斯警官遇到的那个囚犯那样还没来得及按下紧急求助按钮就倒下了,监狱方面却没人发现,我们的责任不是更大了吗?” 听他的好学长主动提起当初那件事,老瓦格纳不由得另眼相看:“你小子,看不出来啊?知道的还挺多。” 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尼古拉扪心自问,他知道的那点儿八卦还远远够不上能帮助他与耶格尔周旋的程度。年长者比他大至少十岁,社会阅历和处世经验都远在他之上。想要在交锋中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他必须收集更多有关于这个男人的情报。幸运的是,在正式轮班一个周期后,他就找到了机会。 一次寻常的午班前,尼古拉吃完午饭并未直接回到宿舍休息,而是去了三楼的公共休息室。这里空间宽敞,灯光明亮,配色清新,不光有摆放着各类杂志的图书角,还有不少休闲娱乐用的常见配置:大电视,影视光碟,游戏机,自动售卖机,24小时供应温水的饮水机,宽敞舒适的沙发,飞行棋、扑克牌等棋牌。角落里还有一小间用透明亚克力隔板专门隔出来的吸烟室,那是整栋“五角大楼”内唯一允许吸烟的地方。有不少囚犯都喜欢饭后到这间屋子里来放松一下,和其他人聊聊天、打打牌,看场电影或者钻进角落里抽根烟。这是他们一成不变的生活里为数不多的色彩。狱警们则会每次轮流出一到两人在公共休息室里值守,防止囚犯之间为抢夺资源发生冲突。不过好在这些贪图享乐的人们通常没什么兴趣跟别人打架,毁了自己一天的好心情,所以值守公共休息室还算是个轻松的活计。值班的人不会一直在角落里站着监视全场,而是时常加入囚犯的聊天圈子,有时还会跟着打两把牌。 今天恰好是德米扬和他的导师老拉尔斯值班。尼古拉进去的时候前者正趴在沙发上和一个膀大腰圆的A级囚犯聊得热络,后者则坐在牌桌旁捏着一把牌露出胜券在握的得意坏笑。尼古拉跟同为新人的兄弟打了个招呼,随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在角落里的吸烟室找到了一个正在吞云吐雾的中年男人。他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溜达过去伸手敲了敲门,对方瞥了他一眼,把门打开一条缝,示意他有事快说。 他低声说:“你是斯捷潘,对吗?” 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双深陷在眼窝里但炯炯有神的琥珀色眼睛。 斯捷潘·瓦西里约诺克,C级囚犯,因过失杀人被判处八年有期徒刑,预计四个月后可申请假释。 前天晚上,尼古拉在晚饭时间主动端着盘子坐到了正在加速吃饭以备接班的德米扬对面,好奇地询问那些关于耶格尔的都市传说都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后者边啃鸡腿边对着他终于开窍的行为猛点几下头表示肯定,接着喉结一滚把满嘴食物咽下去,神秘兮兮又带着点骄傲地卖了个关子:“你要是想知道更多,我建议你自己去问。这里挺多人都直接和他打过交道,但有深有浅,有好有坏,他们愿不愿意讲那就看你本事了。” 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尼古拉不免在脸上摆出点不满足的表情。于是这位飞速融入集体的新人又悄悄地跟尼古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个站在食堂队列里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那样子活像个先把价格抬高再降回原价并美其名曰打折促销的奸商,“比如那个叫斯捷潘的,据说是唯一一个拒绝了耶格尔的示好还能全须全尾地活着服刑的。” 目标有了,下一步就是制定方案行动了。这两天内,尼古拉特意留心在用餐和放风时段注意观察,尝试从斯捷潘的日常习惯找到恰当的方式开启对话。在发现对方每次吃完饭都会跑到公共休息室抽一根后,他甚至想过再买一包烟,就像他去问瓦格纳那样。但是一个狱警贿赂囚犯?他还从来没听说过。年轻人随即想到,囚犯们有互相分享香烟的习惯,在放风场地经常能看到一个人掏出一包烟后给周围每人发一根的场景,几个成年男人围着灭烟桶边抽边聊。只可惜他不抽烟,不然这兴许还真能成为一个话题切入点。因此,小狱警最后还是选择了开门见山的方式,直接道明自己的来意。 “方便出来说句话吗?”尼古拉说到这里下意识瞥了一眼身后,老拉尔斯把牌扔到桌子上一跃而起放声大笑,其他几个输了牌的囚犯也半恼地丢下扑克围着他大呼小叫。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几乎把两人的对话淹没:“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老囚犯却对他直白且诚恳的邀请并不买账。斯捷潘哼笑了一下,把另一只耳朵上夹着的烟拿下来,放到鼻子底下嗅闻几下又放回去:“他们都懒到派新人狱警来套我的话了?嗯?小兄弟,你不是为了给这个月的禁闭任务凑数吧?” 原来在囚犯眼中,他的询问会被歪曲成这样。情况瞬间变得略微有些棘手,尼古拉只来得及先行否认:“当然不是。”他尽力稳住气势,直视着那双目光如炬的琥珀色眼睛斟酌措辞:“我是从私人角度出发带着问题来找你的。” 斯捷潘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盯着他不动,这个老练的囚犯就是要逼他把自己的目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不确认安全他绝不松口。年轻人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弯腰站近了一点小声说:“是关于克劳斯·耶格尔的……我听说你是唯一一个入狱到现在都保持中立的,所以觉得你的观察应该比较客观。我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让所有人都对他唯命是从的?” 斯捷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个已经扑到老狱警身上,差点连桌子一起掀了的囚犯,上唇的胡子动了动:“你确定不用先看看那几个打牌的?” 尼古拉闻言回头,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帮忙把那几个人拽起来。随机他看到了远处和囚犯聊得直拍大腿的德米扬,决定还是别多管闲事:“呃,今天中午不是我当值……” 男人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走出了窄小的吸烟角,“那就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斯捷潘轻车熟路地带着尼古拉左转右拐,拉开厚重的防火门来到了安全通道里。门一开,楼道特有的阴凉与潮湿就扑到脸上。空无一人的楼梯上下的声控灯短暂亮起后便渐渐暗下,只剩紧急出口标识的绿光在昏暗中幽幽闪烁,安静得能听见灯壳里滋滋的电流声。 “你先告诉我,”中年人取下耳朵上那支烟,变魔术似的从囚服内侧掏出一只打火机,当着小狱警的面打火点燃了新的一根,“你为什么想要打听这个?” 尼古拉沉吟片刻,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得先知道他是怎么控制这座监狱的,才能找到办法突破。” 斯捷潘手里的烟一抖,差点从指尖掉到地上:“就这样?” 尼古拉盯着对方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话听上去不像官方论调:“无论什么时候,特权出现都一定意味着有人被剥削。为了保护服刑人员的权益,监狱方面必不能允许特权存在。” 谁知听完年轻人的一番决心,老囚犯语气轻蔑地小声咕囔了一句:“呵操,他们说的还真没错。” 安静得落针可闻的楼道里,这句话当然没有逃过尼古拉的耳朵。他听不懂这句话的指代对象,但这并不妨碍它像一根扎进指腹又了无踪影的倒刺,让实习生更加不安。他下意识提高了音量,声控灯因他一嗓子倏地亮起:“谁?说什么?” 斯捷潘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长出一口气,又把烟放到齿间嘬了一口。等到灯光暗下,昏暗中只能看到男人嘴上一点橘红火光忽明忽灭:“我要是说,我们在他的控制下过得很好呢?” 尼古拉心中一惊。难道这些人都甘愿被统治吗?可对方没等他张嘴就继续说:“你知道他来之前,这里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呃……比现在更自由一点?”他试探着猜了个褒义且笼统的词。 “自由?”斯捷潘的语气好像他在故意说反话一样。男人微微睁大眼睛,随后想通了什么似的,烟雾从他的胡子间冲出一团浪涌,“呵,确实,没有底线的弱肉强食怎么不是一种自由。” 尼古拉微微摇了摇头,他不明白对方这句话到底意在何为。 看着实习生那副毫无社会经验的样子,斯捷潘轻轻叹了口气,放慢语速开始讲起自己一路走来的过程:“我原本在汉堡蹲了两年。三年前,这座监狱刚投入使用,我是第一批被转移过来的犯人之一。听说是去个崭新出厂的地方,我还稍微松了口气,想着至少硬件设施什么的会好一点。” “很快我就发现,这里稍微好点的只有硬件设施。” “那时候整个监狱的囚犯大概只有今天人数的一半,却分成三个帮派,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组织。他们都觉得自己才应该是这座监狱的老大,因此互相看不顺眼,整日霸占地盘,抢夺资源。你一进来就必须选一边投靠,否则的话……食堂,厕所,放风场地,你在任何区域都有可能被按在地上打一顿,仅仅因为你不是他们的人。医务室整天人满为患,肋骨断了都有可能被晾在楼道里一整晚。” 尼古拉听得直皱眉:“狱警呢?这么严重的囚犯间霸凌,他们不管?” “狱警?”斯捷潘对这个名词嗤之以鼻,“还管理犯人呢,他们不被按着一起揍就不错了。是,囚犯里有听从管教的老实人,但更多人根本不把狱警当回事——别忘了,能来这儿享受单人套房的没有几个是身上没几条人命的。狱警用常规方法管不了他们,就只能用更强硬的办法。那时候值班的人身上不光带着警棍,辣椒水喷雾,手铐……这些常规的东西,还有电击枪。谁要是说话语气冲了点,马上就会被一枪放倒,事后还会被他们以‘扰乱秩序’为由关个三五天禁闭。相对的,袭警事件也是层出不穷。连那个肥猪似的典狱长都被打过呢。” “为什么?就算管理困难也不应该用暴力——” “因为人都需要发泄。”中年人瞳仁中两股微弱的火苗吞吐,“不光是囚犯,狱警也一样。你以为有些人为什么放着外面的花花世界不去看跑来当狱警?当然是因为他们能靠法条满足自己的控制欲和施虐欲。” “自从耶格尔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他没理会失语的年轻人,自顾自地往墙上一靠继续回忆道:“起初,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有钱人,但也只把他当有钱人。有喜欢逢迎拍马捡点肉渣吃的人凑上去巴结,也就有不怕死的找茬威胁,想靠收保护费狠赚一笔。但那家伙很有手段,刚开始那一个月他几乎就窝在自己的囚室里闭门不出,连吃饭都是狱警给送到门口的。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他进来第二个月,第三个月,还是大半年?这里的冲突就像暴风雨过后的海面那样平息下来了。再也没有人提三个帮派的事,取而代之地,所有人都默认了‘耶格尔就是希默斯费斯的秩序’。” “什么意思?”尼古拉能感觉到他想要的那个关键点已经呼之欲出:“他靠的是什么?砸钱贿赂?还是招揽人马把其他三个帮派的人都打服?” “打?”中年人吐了个烟圈,语调如同逗邻居家小男孩儿似的嬉笑里杂糅着轻蔑,“你以为这是哪儿?是汉堡那种谁拳头大谁说了算的地方?看他那副社会精英的做派也知道,他才不是会亲自动手的人。” “他靠的是攻心,你懂吗?他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办法,有些人只要给点物质甜头就能使唤;有些人则是要给他们一种错觉,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在进行平等交易,其实就是被当成工具用完就扔;还有一些……你别看他们其貌不扬,没背景也没钱,但没人敢惹他们,那是他们用一技之长换来的庇护。他选人下手是有目的、有顺序、有计划的,并且次次都能精准地抓住对方最需要的东西设下诱饵,就像最精明的猎人能用弓箭打到松鼠就不会用鸟枪一样。靠这些,他让三个帮派销声匿迹,让不少人都上赶着为他做事。食堂里没人霸占座位,放风口也不会有人拦着你收过路费了,你甚至还能踏踏实实地坐在休息室里跟他们看着新闻聊几句,偶尔再假借病假休息两天……我们不用整日提心吊胆,那些狱警更是省了不少麻烦。他们巴不得有人替他们管理这些暴躁的雄性动物。” 亲历者讲述的密辛比都市传说更具吸引力,尼古拉听得浑身汗毛倒数。就像听到鬼故事大脑里同时充斥着害怕和兴奋,他感到这座监狱的真实面目总算向他徐徐揭开了冰山一角,“所以……你的意思是,耶格尔代替了一部分狱警的职能?” “不是吗?他管事可比格林那老东西强多了。”斯捷潘无所谓地耸耸肩,“老实说,我不关心到底谁是老大,我只想熬到日子出去和我的家人团聚。谁能让我过得好,我就跟谁混。” 年轻人捏着下巴思索片刻,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我听说他曾经向你抛出橄榄枝,但是你拒绝了。为什么?他不是让你在这儿过得更好了吗?” 这个问题却让斯捷潘沉默了一下。 “因为我总觉得这家伙很危险,就像个黑洞一样。”中年人说话时不自觉地向前倾身,仿佛惧怕空气把他的话偷偷吹到那位猎人的耳朵里,“他会向你许诺很多,也接受你从他这里预支好处,他甚至能在你最需要帮助的那段时间主动向你伸出援手——但他不会告诉你之后他要从你这里拿走什么。千万不要以为他是什么乐于助人的慈善家。曾经有人想投机倒把跟他借钱做生意,结果利滚利之后发现自己根本还不起。” “那……之后呢?那个人怎么办了?” 斯捷潘抬起空闲的左手比划了一个攥碎东西的手势:“知道那些跟黑帮借了高利贷又还不起的人什么下场吗?一样的。” 从未接触过社会黑暗面的大学生听得愣在原地。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你呢?你又是怎么从他的扩张中活下来的?” “我?我不过就是个最普通的普通人罢了。”斯捷潘自嘲地喷出一口烟,思绪重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那时候他刚进来,正是被全监狱的人盯着的时候,他急需找几个会办事、靠得住的人发展自己的势力。” “跟你一样,他也是在吸烟室找上我,不过呢,他比你老练。他先是客客气气地打招呼,从不痛不痒的话题开始,和你在公园里见到陌生人会聊两句一样。看我没有拒绝的意思,他就掏出自己的烟斗跟我聊烟,聊收入和消费,聊工会不作为,又拐弯拐到家人上去,唉,可真能绕弯子。一直到午休快结束,他才说,他希望我能帮他一个‘小忙’。他知道我以前是跑长途的,他有个朋友手里有些货需要尽快从柏林运到德累斯顿去,希望我能给介绍几个靠谱胆大的货运司机。事成之后,他有办法帮我争取减刑。” “听上去挺诱人的,是吧?我只管给他写几个名字、打几个电话,就能提前几个月出去,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馅儿饼掉到我脑袋上?”楼道里的灯时不时因人声亮起,衬托得这位老油条的脸色阴晴不定,“可我总觉得不对劲,又想了想,哦——他可没说这批货是什么东西!万一是什么走私品、是毒品或者军火呢?或者,他说是‘朋友’的货,其实是让手下撬了谁家仓库的门?总之,如果真出了事,他肯定有办法甩得干干净净,那倒霉的就是我和我的朋友了。” “所以我没点头。我只是用我能做到最真诚的语气告诉他,我既不想给他当马仔,也不愿意和他对着干。我一个没背景没靠山的普通人对他也没有威胁,我只想老老实实地等日子到了,回家和我老婆孩子一起过日子。”一口气讲完这些,斯捷潘手上的烟也烧到了烟屁股,“耶格尔听完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走了。这就是我和他唯一一次直接接触。你听到的都是他们添油加醋传出来的,哪有那么夸张。” 他把烟头扔到地上,用前脚掌碾灭:“这个人确实不会逼你做选择,因为他会直接让你没得选,只能听他的安排。现在回想起来,我能活到现在大概确实是因为运气好吧。” 尼古拉没有接话,他默默地消化着斯捷潘话里的信息。无疑,最终他能得到的是一个不太利好于他的结论:耶格尔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而且这里的人都安于现状,并不想改变。他已经注意到面前的老囚犯身上有种很隐忍的气性,这个人不是那种明知不可对抗却还是跟别人对着干的莽夫。斯捷潘自述是因为运气好,但正是这种清醒才让他健康地活到现在。也就是说,对于那些有自己的原则、坚持不愿入局的人,耶格尔是不会强迫的。 老囚犯看他没说话,以为小狱警还在思考该怎么拆除耶格尔和他的特权,于是换上了一腔苦口婆心的语气:“听我一句劝,伊夫什金,别想着跟耶格尔对着干了。你那狱警的头衔对他来说就是个摆设,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你无关的事别管,这里也有人不愿意对他唯马首是瞻的,他都没有为难他们。” 尼古拉听到对方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姓氏有点吃惊。他一没穿制服二没做自我介绍,在此之前他们也从来没彼此接触过。这里的囚犯是都有千里眼吗:“呃,你认识我?” 这个反应让斯捷潘的眼神里多少带上了点老手看菜鸟的心急与无奈:“刚来第一天就要把耶格尔送出去,这个月的反思活动里又当众出言不逊,你早就出名了。想不认识你都难。” 小狱警定了定神,选择先不去追究自己在囚犯中是个什么形象,把话题重新牵回他来找斯捷潘的初衷上:“谢谢你的劝告,但我还是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如果对他一个人开了绿灯,那么其他人就会质疑我们执法的公正度,狱警和监狱的信用下降,随之而来的就是管理体系的崩溃。所以,哪怕再困难,我也必须想办法切掉他的特权。这不光是为了我的未来,也是为了还所有人一个公平。” “唉,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见年轻人还是一脸刚正不阿,像个电视剧主角似的发誓要跟黑恶势力斗到底,老司机把手里的烟愣生生捏出来个折角,“看见医院旁边那个小体育馆了吧?那是耶格尔自掏腰包捐钱盖的。公共休息室里至少有一半东西都是他买来捐给监狱的。还有,你猜猜纺织厂区的客户是谁联系的?” 尼古拉咬了咬牙据理力争:“是,他有钱。但他再有钱,在监狱里也是服刑人员,触犯规则依然要被处罚。” “放屁吧!谁告诉你他只是有钱的?”斯捷潘直接往地上啐了一口:“你知不知道他那一脸的疤是怎么来的?传闻那是早年间他刚刚获得继承耶格尔家族的资格还没正式交接的时候,有三个黑手党联起手来围剿他,想趁他还没成气候就地摁死。他在西班牙中了埋伏,爆炸的破片豁开他半边脸,他要是反应慢点就脑袋开花了——那伤疤就是这么来的。如果是个普通人,估计早就死在那里了。但他既不慌也不恼,带着几个亲信一路杀一路逃,最终活着回到了德国,死在他手下的人少说有十几个。” “之后他为了养伤销声匿迹了快一年,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只能吃个哑巴亏的时候,他带着人出现在了主谋那家的赌场里。不是混进去的,是走正门进去的。西装革履,仪表堂堂,开着改装过的防弹奔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准备玩两把。他笑着和其他人问好,接着当众用一把霰弹枪亲手打爆了那家老大的脑袋,碎的像摔炸了的西瓜。其他宾客尖叫着往外跑,那人的老婆被吓瘫在血泊里,他倒像个真正的绅士那样把人从地上搀扶起来,还亲切地安慰她说,‘夫人,您的新生活开始了。’” “这一仗让他彻底出名了。另外那两家知道之后,一个选择登门赔罪握手言和,另一个想跟他死磕到底,结果没过两年就被逼得家破人亡,老大在家里吞枪自尽!” 年轻人听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挑出问题,至于是对方的讲述中真的有破绽,还是为了消解耶格尔那不可战胜的形象,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他当时为什么没坐牢?” 斯捷潘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放缓了语调平复心情:“警察办案的效率你也是知道的,何况那是十年之前,好多地方连监控都没有。耶格尔家发展多年,怎么可能没点自己的势力。那晚的事被一力压下来,当地警方直接收到上级命令暂缓调查,然后就不了了之了。就算有人想指控他也是证据不足,连立案都立不了。” 尼古拉想说点什么,但他努力了半天连一个字也没挤出来。他想说传言不足为信,但比起这座孤岛上根深蒂固的共识,他一个初来乍到者再怎么精心打磨的言刀都是苍白愚钝的,割不断男人和他的蛛网哪怕最纤细的一根丝。安全通道里重归宁静,而后黑暗随着声控灯的熄灭轰然降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放话音在楼梯间消散。可怕的沉默犹如笼罩在头顶的乌云挥之不去,在他年轻的脑海中凝结成一种预感:要对这个希默斯费斯监狱中最特殊的男人行使狱警最基本的权力,可能都要比他想象的困难不少。 “几点了?” 年轻人掏出手机看了看:“一点零七了。” 斯捷潘叹了口气,“我该回去了。一会儿我还要去金工车间。” 实习狱警主动伸手拉开防火门,“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斯捷潘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又想起什么似的站住脚。这个清醒且隐忍的老囚犯半转过身来,满脸担忧,小声而快速地向他嘱咐道:“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原因非要跟他对着干,最后给你句忠告吧: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那就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你软弱的一面。否则,所有人都会觉得你好欺负,之后你就混不下去了。” 说完这些,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尼古拉蹲下去捡起那个被踩扁的烟头,走出行政楼前将它扔进垃圾桶。半小时后就该接班了,他得先回宿舍换个衣服。无论眼前有多少困难,他都要穿上那身制服站到自己的岗位上。这才是当下他要做的唯一要紧的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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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bti末世求生pa

Y病毒报发,感染者会逐渐失去人格意识,成为无自主的生命体,但整个过程较为缓慢,大约需要两年。所以在未完全异化前不会滥杀或攻击正常人(自己主动的除外)感染方式是接触未感染者的血液。

指令员(30) 参谋长(8) 侦查(37) 辅助(29)(4) 维修(13)//怎么做到目前为止感觉都很合理的 后勤(26)(42) 科研(46) 机甲兵(47)(39) 重装(38)(25) 机枪手(12)(10) 医疗(41)

日常分组:

物资寻找(46)(29)(4)(38)//一个科研+两个辅助+一个重装

安全巡逻(26)(42)(39)(12)//比较合理

物资保护(13)(41)(30)//0作战,确定能保护下来((

转移运输(8)(47)(37)//合理

被保护的(10)(25)//?有躺赢🐶

(41)很依赖(25) (4)和(10)是约好一起加入的组织//0410 (8)是用匮乏的食材做饭做最好的//老八 (29)对(12)说一定让ta活下来 (13)默默保护(12) (10)咬了(42)//?细说 (41)救了(8)//医疗救人合理 (25)跟(47)打了一架//? (47)把自己的物资分给(4) (41)带(37)去私密的安全屋//不是哥们 (13)总是冲在最前面,(47)总是殿后 (47)和(39)总是黏在一起//神秘 (41)对(10)表白了//1041发力了 (41)安慰做噩梦的(46)//cb好耶 (42)因导致(41)受伤而十分愧疚//转盘太爱我了 (30)和(47)直到最后也未被感染

16p齐心协力找到了解药,并批量研制将所有被感染者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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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不念诗。 人均话痨。 维吉尔二人论。V一人论。 可以4P,但是维D,VN,尼禄一夫一妻。

1 但丁没有钱。但丁有3000000红魂。

2 有一天,但丁问: “那么大的抛瓦怎么都捏不出来一个Dutchw(哔)给儿子用用?”

尼禄:说清楚,谁用谁? 但丁:哦所以你知道怎么用。 维吉尔:捏就捏。

MISSION ?? 过一次战斗让承认各项分离手续…… V:active perception check it's a natural 20

3 尼禄:合着他妥善平衡自己的人性和魔性、总算这方面强过他那个弟弟、也就是你——而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平衡——于是就不需要多余的人性、就又可以扔掉不需要的多余人性了? 但丁:隔夜披萨更好吃,一个道理。 V:隔周的呢? 维吉尔:有抛瓦了,不惦记吃饭。

4 树上的苹果不是饭。

5 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面面观。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打自招。 这个世界是一个维D以及VN的世界。 现在的维吉尔二人论。 以后的V继续一人论。 但丁灵活应变,随时随地看情况,哪种好用就用那种。 接下来尼禄可能被V用一人论行使伦理play。 因而尼禄希望自己持二人论,以提升剧情的观赏性,或可走上SSS评价的不归路。

但丁曰,那个世界里不能笑着活下去,就会活不下去。 但丁看在眼里,忆上心头。 尼禄挺爱笑。维吉尔挺不爱的。

6 V:理论上我也是你爹生的,你可以叫我father也可以叫我brother。只要是你想的,孩子。 尼禄:我想手足相残了。 但丁:维吉尔尼禄这孩子太你亲生的了!刚你捏V的时候加别的了? 维吉尔:我们盘根错节的命运在开枝散叶后落花结果。

V:他的意思是,你还可以叫我叔叔。 尼禄:我叔叔只有但丁!(但丁:哎嘿。)半人半魔人人魔魔的还搞什么伦理道德!

7 叔叔不算道德。

8 半魔兄弟从魔界回来还没多久。但丁给尼禄讲的DMC历史都还热的。 尼禄:你们哥俩干柴烈火空烧20年的柏拉图绮(畸)恋直到上个月才实操上手妖精打架激烈震荡足以夷平魔界? 但丁:夷平都不够放干憋了20年的那股精我跟你说。不用顾虑什么的啦,恶魔之子首先对乱伦感觉就是加分项! 尼禄:我没觉得顾虑我爱我姐(姬莉叶)我爱我哥(克雷多)我也爱V。 但丁:行啊很好啊当面你对着人家说去啊。 尼禄:但凡让我能见上一面? 但丁:嗯……以后吧,总有机会的……我们家就你可以上天堂的样子。 尼禄:这么一说,V对我也不像是对待家人。他有点不太像,一个斯巴达家的儿子。 但丁:怎么了? 尼禄:他没捅过我,我没捅过他。 但丁:(可他差点捅穿我的头。)真的吗?我不信。那一个月里他会没上你?那可是那个维吉尔的一部分哦?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绝对以为你是他弟弟的种,他肯定心痒得不要不要的。 尼禄:手杖柄和手杖尖是不一样的,捅起来。 但丁:那也是齁。

与此同时。 维吉尔: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V:我就是你,假使有什么你知道而我不知道,除非尼禄真是你跟你弟生的,毕竟那一部分太恶魔生理学了,区区人性面的我无力企及胆敢理解。 维吉尔:那当然不,是有一般路过母体的,尼禄他至少是他妈生的。 V:(鼓掌)你终于尽过为父的责任。所以我应该不知道什么? 维吉尔:你不是我。人魔合一才是我。你只是你。 V:又要抛弃我。我要跟尼禄告状。

但丁:告状为什么不是跟我告? 尼禄:你只会因为太爱了于是很享受你哥被人性拿多余的伦理道德折磨着玩。

9 据尼禄说但丁太爱维吉尔。

10 但丁:对啊,我太爱我哥。所以了,你知道为啥我俩不来电了? V:可以回答了吗?可以了是吗?好的谢谢。因为你对你哥忠贞不二。 但丁:NONO。他对我忠贞不二还差不多。他疯了都会喊着我的名字再作死,我是他的那个理由嘛。他用魔性面爱我多一点,爱我的那块功能就随魔力大流,没怎么分你。 V:哦……那你爱尤里曾会不会比爱我多一点? 但丁:我有权保持沉默。

11 维吉尔:一开始,以为你是但丁的东西。 尼禄:子女不是父母的所有物,OKAY? 维吉尔:以前只有被但丁抢走东西,那么反过来,会不会…… 尼禄:会有个屁的不一样。前几个月我就真的想:但丁大概就我走散二十年的爹了吧?结果你还不是又被你弟连儿子都抢走。哈! 维吉尔:子女并非父母的所有物。

12 V:呵,你不过是喜欢我的猫罢了。

格里芬:准你也喜欢我。 尼禄:鸡胸肉不算肉。

13 维吉尔:V离开,在外独自经历,那是他的经历,回来,再离开,这次只带走了他的东西。 但丁:净身出户?残忍啊残忍。 尼禄:我不介意、叫你V还是叫你维吉尔。你回来了,又在了,这就够了。 V:我只是一点点人性面,又不是说,我是个纯粹的普通人。 但丁:对对对,维吉尔就是天生坏种。

14 V:第一次我带走象征失败和软弱的人性,也捎了点对但丁的感情,回去再出来,就没带了。维吉尔给扣下了,不想分给别人。 但丁:嗨,别人。

15 V:这样的维吉尔认为他跟我是两个分别的个体,他在预防,我对但丁—— 尼禄:你说维吉尔在吃醋。 V:我没有说维吉尔在吃醋。 尼禄:那如果……维吉尔对我也……也就那个吧!那你、会怎么想! V:我不会怎么想。我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吃醋。首先,这是个维D和VN的世界,即便都搞恶魔生理了就别管人伦道德所以一夫一妻的你其实逆来顺受躺平4P。其次,所谓嫉妒或不安的那种感情,我没有,我只是困惑,我们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在共有你的时候却做不到分享。 尼禄:下次你要和姬莉叶共享吗? V:她如果允许。 尼禄:起码她会支持,呃,我的决定。回头问问她。 V:我不一定支持。 尼禄:因为你只是一个人,不是圣人,也不是姬莉叶。 V:对,我是人,我是人性的体现,所以我认为不能神圣切割,一定要讲伦理道德,这是因为我们是人。 尼禄:我是四分之三人。

16 但丁:那我是二分之一咯。 维吉尔:我是一又二分之一。我的人性面回归过一次,我做了备份。我并没有抛弃,亦不会否认,V曾是我的一部分,现在他自由了。我领先一分。 但丁:这你就赖皮没劲了啊!!!!

17 维吉尔:上次我先跳的,他没跟下来,我赢了。 维吉尔:这次他先跳的,我跟上去了,又赢了。

18 妮蔻:你只能再有个妹妹了。 尼禄:哪儿来的妹妹?我爹和我叔生的吗?好妹妹。 妮蔻:对啊,他们那样的,两对一样的XY,如果还拼出来一对XY跟他们自己就一个样了自动合并同类项连连看原地消灭,于是只剩脱颖而出的存活XX。 尼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都恶魔了会有YY体才正常吧! 妮蔻:噢所以你爹和你叔真的能生……但丁、真的传奇猎魔人!

19 但丁:其实我知道,有些半魔,命比红墓电话网还硬。

20 维吉尔:诗集还给我。 尼禄:想要你就来拿——你还欠我一顿揍,上回你自己说,回来后就让我揍一顿的。 但丁:哎不好吧?那本书算V存的一个见证,是V给尼禄的遗产,你这都要跟人家孩子抢?凭实力硬抢啊? V:让他抢,我另外留下真正的纪念,留给尼禄。在身上。在很深的里面。 但丁:哦嚯? V:谁都不知道。 但丁:……慢着,你自己都不知道? V:刚想起来还有这么个纪念。 尼禄:问过我了吗?我本人都没有知情权的吗?又来了是吧,你可真是我爹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啊! 但丁:吁——吁—— 维吉尔:刻什么咒印在我儿子肋骨上了? V:从某个角度看组成纹章的那种。 但丁:纪念嘛,搞个手套掌心划道口子就够啦。斯巴达血统绝对没有疤痕体质。 尼禄:(调查事务所办公桌抽屉并甩出证物【发馊的烂手套】)くらえ! 但丁:你爹留给我的遗产,生前赠与。

21 尼禄:Fuck This, Fuck That, Fuck Those In Particular.gif

22 V:我不是但丁,我不抢维吉尔的东西。我不是维吉尔,我有我自己的…… 格里芬:以前我们是维吉尔的噩梦,往后就是V酱你的梦。

23 蓝色的天空。绿色的树荫。红色的果实。金色的空气。 白色的白色的梦。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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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soapland是日本色情服务中的顶级服务,经搜索发现现在有部分店家也向外国人开放,网上甚至有详细的英文教程与相关英文论坛。中文网页也有发现,但其文字内容似略浮夸,甚至感觉不实。

我发现有部分日本soapland网站开始有中文,少量甚至有WeChat,多数标榜可服务外国人的则提供line与电报二维码。

我用WeChat联系到兹贺县雄琴的人,他们推荐4间店,似乎都是ING会社所属。我选择了有英文网站提到的“金瓶梅”,通过相片指名しおり酱。

中午从京都乘地铁,转JR电车到比睿山坂本站。途中两次坐错方向,最终有惊无险按时到达。店家有车在站外接送。

到后由一普通打扮的男职业迎入,蹲跪在地上数我支付的现金(63000日元),并给我一张号牌。身后还有3个貌似来玩的日本男青年。到钟后引导我上楼梯,しおり在楼梯迎接并牵我手入房。真人相貌与指名预约的照片有差距,且远没达到资料所写的F-cup。

房间装修简陋,主要是大空间浴室,中间放一特制矮凳,旁边有装满水的浴缸。 与しおり简单寒暄后,有简单的拥抱,然后由她引导下脱其衣服。她没有帮我脱衣,仅是认真地把我衣服安置在衣架,最后离开时也没服侍我穿衣。

服务过程中,对方声称自己是仅入行2个月的新手,故没有soapland著名的水床服务,我此行算是上当一半。

流程简单来说是:先坐着由女方帮忙洗浴,她会特意在身上沾点泡沫,然后二人贴身搂抱,期间她会上点手活。她脸上有雀斑,身体皮肤感觉不算很年轻。随后她引导我入浴缸,二人现场一起刷牙、漱口后,しおり进入浴缸与我贴身kiss,附带给JJ口活。其中kiss时间颇久。

出浴缸后自己擦身,上床与她行“周公之礼”。总体感受是她各方面都没想象中主动,惟叫声还算像模像样,多少有点日本AV的感觉。值得注意的是,中国的楼凤一般不会提供长时间kiss、舌吻,也抗拒客人触摸及舔其私处。日本妹则不致如此。另外全程笑容给足。

由于しおり事后没什么服务可言,唯有与她一起赤裸聊天(英文、日文夹杂着用)。她自称出身爱知县,在京都读大学期间出来赚学费。她用手机给我看之前在东京吃海底捞火锅的视频,对功夫拉面、变脸等演出大感兴趣云云。

100分钟到点后しおり送我下楼,再由男服务员送上汽车,回到JR站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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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你好。前几天以非常便宜的价格配了一套m5的活页本随身携带。下面介绍m5活页的模块安排。

时间饼印章一日一页: – 正面是时间饼,反面空白页用来记录想到但是无法分类的事情和想法。

周待办收集箱: – A5短边对折裁开,打孔。正面写未来一周及更远的事项,反面写每天一句话(因为我总是想不起来写五年日记,所以找了个专门时间统一誊写)。我没有在这个本里做月计划,所以这张对折页里有所有想干但是没干的事情,类似收集箱。eg.现在是7月的最后一周,除了写本周事项,8月的事情也写在这里。 – 每7张一日一页的内页用周待办包起来,方便查找。手账里放两份周待办收集箱,这周没做完的再写在下周的新纸上。 周待办写法示例: 项目 截止时间 分类(用颜色表示)

周健身可视化 – A5短边对折裁开,打孔,获得4面m5大小的页面。 – 正面反面都是健身记录: 下面还有一个折线+条形图记录每天的运动时长(条形图)和卡路里(折线图)。 – 反面是第二周。 – 这页后面固定放了一页健身携带物品清单。

思维阁: – 仍然用的是极乐迪斯科的梗,我用硬铜版纸做了一个极乐迪斯科的分隔页。 – 随地大小研究页:我的研究项目本是一个A5silm,m5用来随地大小研究。 借鉴了子弹日记和色彩分组的设计,目录页写所有我感兴趣的选题。给每个选题一个彩色索引贴区分后面的页面。 一是用来收集碎片时间看到的或许有用的专业信息。二是记录瞬间的灵感和需要去查询的事情。

  • newsletter堆肥: 结构和随地大小研究页面设计一样,单独把newsletter的选题分出来。我平时在手机上编辑文章,纸笔只是在几乎没有思路的时候提示和启发,所以叫做堆肥。

随地大小背 – 需要背诵的A4材料,竖版两栏双面打印,从中间裁开,获得M5大小的四折奏折页。

买M5主要是为了随地大小琢磨。我一直很想把吃饱了撑的和通勤时间利用起来,之前尝试用碎片时间学习或者阅读,但很难集中注意力,而且碎片时间的环境往往不太舒适,我很难平静地学东西,而且读了的东西也很难记住。

但作为一个双A生命体我有一个特点:我容易觉得无聊注意力分散,同时容易跳进兔子洞出不来并且废寝忘食。

我思考如何利用这种特点,于是我决定随地大小琢磨——沉浸在自己的课题里就不会觉得无聊了。我行动力拔群地在出差的二等座上重新设计了手账安排,在狭小和吵闹还氧气含量不足的位置上做出了半个月的内页。

经过这次出差的测试随地大小琢磨运转良好。在感到无聊的时候翻阅m5手账,补充缺少的内容,用手机搜索和研究相关的新闻,找一个话题进行思考,比起看书听课做笔记,是更舒适和有效的消磨吃完饭半个小时不想干活时间的方式。

M5的其他页面

  • 不同场合的物品备忘清单
  • 通讯录,密码
  • 随手记录页。优先记录在每日一页里,有时会不够用。
  • 精神观测页面。偶尔还是会用到,完整的页面设计详见《精神观测手账》。根据M5页面大小做了修改。A5短边对折裁开,打孔,摊开使用,两日一页。保留了时间轴折线图和自我观测记录页面,用于记录当时的想法、行为和之后的感受。

和国誉自我的兼容 – 由于我真的很难坚持每天写国誉自我,所以我尽量每周把m5里记录的时间安排誊写到国誉里。这样还能写一点周总结。

和人升等软件的兼容 – 人升用来打卡,培养习惯,控制消费。 – 3x3用来记录【有效时间】,可视化进度,并且按照标签分类。

和专项手账/笔记的兼容 – 随地大小研究中记录的东西会在研究过程中查阅和细化 – newsletter堆肥到可以成文的程度会和笔记软件里的材料一起产出文章。 – 学习笔记中需要背诵的部分会单独整理到随地大小背,背过的页面还会放回学习笔记中。

祝你心情好! 中禅寺千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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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你好,出差被老登说“年轻人要耐得住无聊,板凳要坐十年冷”云云,我膈应的不行。

在我更年轻的时候,人们总是称赞那些安稳和封闭地活着的人,那些上班下班两点一线,在一间办公室坐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人。人们用踏实稳重耐得住寂寞来称赞这些人。

但自从我意识到自己并非人类因此为了我的身心健康最好不要按照人类的规则活着以后,我发现我居然一点都不宅,也一点都坐不住。

我宅是因为没成年的时候家里不让我出门以及我没有钱。这解释了我出差的时候工作效率很高而在家里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做——因为家其实是个很无聊的地方。(我已经尝试对房间进行一些不无聊的改造,待会再说。)

此外绝大多数室外和室内环境对感官超敏生命体很不友好,限缩了我的活动空间,讨厌人类的理由增加了。

感官超敏生物不应该做老鼠人,自设是鼠鼠的智慧生命体除外。

无聊地活着不只体现为三点一线的生活。还有单一的社交圈。我因为搞同人认识了五湖四海的朋友。但疫情以后就再也没有跑过漫展,也没有和新认识的太太面基。我应该接触和我的人生轨迹完全不同的生命体,才能发现更多摆脱命运之网的可能。

前段时间设置和使用了随地大小琢磨本,极大地提高了生活的丰富度。尽管绝大多数时候还是食堂-办公室-酒店的三点一线,但由于我脑子里有源源不断的话题以及随地大小琢磨这些话题,本来无聊的生活变得有些趣味了。

当我没那么无聊的时候,我反而获得了更好的精神状态,我猜测我需要频繁喂自己的脑子新的好东西来刺激它,才不会一直觉得烦。当我真正感到有价值地忙碌起来的时候,我的心情也会好很多,这能冲淡无聊日常带来的烦躁和愤怒。

身体和脑子,至少有一个在路上。

我没有长远的目标,以我现在对生活的不满意程度来看,我也不能制定不让我焦虑和自卑的目标。有目标的人会获得动力去完成待办事项,我只有模糊的“摆脱命运之网”这样的表述。

但就像我因为讨厌过没品的生活而坚持整理房间和运动一样。我讨厌无聊,所以我随地大小琢磨,并用有价值的待办事项转移注意力,这样就不会觉得平淡的日常无聊。

好的书影音和好的newsletter选题要碰运气,这是唯二我可以随时随地主动去做的事情——我在抑郁最严重的时候无法进食也没有放弃写newsletter。其他的事情我都不是百分之百有动力。

我意识到我如此讨厌无聊而且无聊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不会因为度过一个无所事事躺在床上的一天而获得幸福感,除非我生病,我会睡觉。

我发现造成我精神不稳定的很大原因是过去单调乏味的生活,这解释了为什么我的精神问题在疫情期间更加严重,以及同一个搬砖歌单对我的提神效果超不过三天——亏我花了那么多的时间找新歌单,从来不是歌单的问题,我用三天的时间做一件事我会无聊到胡思乱想小行星如何撞击地球。

我像是三年前灌浓缩咖啡一样随地大小琢磨。或者也是为了别的更体面的目标,但是看到自己不知不觉琢磨着消磨掉三四个小时并且划掉一个待办事项,这是真正的即时反馈,而且我诡异地赶集自己获得的待办基本上都是脑力劳动而不是机械重复活动。

我想到了一些摆脱无聊的方法。有些是这段时间用过,有些是以我对自己的了解会有用的。

  • 随地大小琢磨
  • 在家里设置三个区别很大的工作空间。目前是书桌,厨房台面(和饮水机在一起,还有水果和零食)和阳台(坐在地上,有个小凳子,抬头就能看到天空。)
  • 投屏咖啡馆学习视频,由于我听不懂日语,日本的纪录片也有这样的效果。
  • 在感到无聊的时候换衣服。虽然这会增加家务时间。我可以忍受熨烫衣服但我不能忍受叠衣服,我可能会把衣柜改成全挂式的。
  • 尽量认识生活圈外的新朋友,尽量去面基。

我觉得我还能找到更多摆脱无聊的方法

祝你心情好

中禅寺千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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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你好,好久不见。最近气候不太合适导致我抑郁复发了一段时间,可能从发《拒绝没品》的时候就有点精神不稳定,但是不严重,时间也不长。 最近在玩一个日程游戏软件【人升】,把之前【获得幸福的游戏系统】的记分转移到了这个软件里。 它是完成任务,获得金币和属性点的方式。我设置了一些常见任务。 – 发布newsletter。记次项目,加魅力、创意、活力 – 运动60分钟:每天项目,但不一定每天做,我仍然在练习长跑。增加耐力和力量 – 写稿:没什么可说的,赚钱不缺德,每天都做。增加学识和魅力 – 摆脱命运之网:这是周总结的项目。有的时候会发点照片。增加耐力 – 做纸质读书笔记:每天重复项目,强调纸质是因为我发现纸质比电子方便我复习,所以遇见需要记忆的东西我仍然写在纸上随身携带。增加学识和创造。 – 看外文资料:因为外语还是要坚持看去维护语感,我每天读一篇新闻,或者看一章小说。再看看之前记下来的笔记。我仍然试图获得自己的语言。增加学识和创造。

这是状态良好的时候会完成的任务。但这几天由于出差,精神状态非常糟糕,所以增加了事项(为什么?我发现精神状态很差的时候完成任务更费力,因此值得更多的金币,更高的属性点,尤其是耐力点。) – 起床事项:包括起床,穿衣服,洗漱,护肤,做早饭,吃早饭,整理桌面,写早晨手账的子事项。(我猜读者可以理解对于抑郁状态的生物而言起床是非常艰难的事情吧。)每日任务,增加耐力。 – 吃饭事项:包括穿衣服,外出,吃东西,买饮料,回去,换衣服,刷牙,整理桌面,写饭后手账。(这些在精神不稳定状态下写的手账和日常的手账并不是一个系统,更像是稳定思路以及OC之间的谈话——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得多)每日两次任务,增加耐力。 – 控制可控变量:这是一个无限次任务。在僵直的时候我会鼓励自己“想到就去做”在几年前的推送里我将这解读为原力的指引。总之如果我这样做了,我就可以获得一些耐力和活力。至于为什么叫“控制可控变量”?我将命运分为可控变量和不可控变量。如果我能尽可能多地在日常生活中做出自主的选择那么我可以推动事情向着更被我自己控制的方向发展。具体来说,如果我面对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但只能选择一个的情况,我选择【更有品味】【对明天更有利】(可以理解为字面意义的明天。)【更丰富的体验】【更丝滑的流程】的选项。就可以获得属性加成。在精神不稳定的时候总是想把自己关起来,但这样不利于精神状态的恢复。同时一些价值原则可以帮我迅速地判断某件事情值不值得做,减少本来就不多的思考带宽。 – 大千录:最近在看《道诡异仙》所以让让我吧,这是一个“负面”记录,有的时候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但不得不让自己保持清醒并且活动起来,我就又又又给自己灌两颗八倍浓缩。在软件里打个勾记录一下。先把草蛋的事情搞定,然后再考虑死不死,小说里的《大千录》就是这么用的。有的时候就是会遇见不得不做,但太超过承受能力的情况,我承认自己除了过激的办法没有别的办法。自定义了崩溃值来衡量等级。

增加xx值是如何设定的呢? – 耐力:周期发生和需要坚持的事情能够提升耐力,所有的精神不稳定时的活动也都能够增加耐力。 – 学识:学习知识和技能能够增加学识 – 体力:运动增加体力 – 活力:做令我开心的事情能够增加活力 – 创造:创造性地输出的活动都能增加创造 – 魅力:能够获得人类好感的活动。 所以写稿能增加魅力,因为写稿子是媚读者的,文章如果有些小成就,能写在简历上媚HR。增加学识,因为写稿子要查资料,但不加创造,因为我产出的是在我看来非常无趣的东西。

特殊的每日计数项目【保持清醒】,最高计数12次/天。如果我能保持平静和有效率地度过1小时,我就打一个✓。增加耐力。 至于为什么保持清醒。之前在读盗墓笔记。时间线在《沙海》之前有个短篇《黑瞎子师傅》。瞎子训练吴邪的时候说,“你要让自己的身体习惯连续8小时的消耗。”“你的计划实行之后,谁也保护不了你,你只能不停地逃跑和隐藏。连续8小时的行动力和判断力,是最低的标准。”说完,他又笑了笑,补充道:“最少8个小时。” 我读到这里的时候获得一些启发。过去一年我坚持在做【摆脱命运之网】的企划。但具体到每一天的进展非常小。我对人们称之为命运的东西了解越深,我越感到这个目标非常困难,但应该没有搞汪家那么困难。我们至今不知道小三爷的具体计划是什么,电视剧的版本我不承认。 从日常的生活来看,我应该至少保持连续12个小时的清醒——我指的是包括了足够的注意力,判断力和自控力的清醒,包括了上班和非工作的时间,以及必要的社交时间,从而确保自己说的话和做的事情都是“有脑子的”。从时间上看比小三爷长,但是从精力和体力消耗来看比他少——至少我不会爬了好几天雪山还要被割喉。

18年的时候我也曾计划这么做,但当时我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失败的经历造成了严重的习得性无助和长期的低自我评价。不过如今我有更多地信心实现这件事,我更了解自己,更了解人类,更明白我应该做什么和可能会面对什么,我也比过去更有耐心了,会成功的。

软件还有金币的设定,完成任务获得的金币是它自动生成的,也可以自定义。我觉得差不多就是这个价钱,我选择一比一地兑换现实中的物品,如果我想买个什么东西或者犒劳自己,我会看看我有多少金币。atm可以存钱收利息,我设置了3%的利率,这样可以提醒我把钱用来买真正有品的东西。 经过了快一个月的测试,我觉得这个系统比我之前算分的excel丝滑很多,我很满意。

祝你心情好 中禅寺千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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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你好,好久不见,刚刚结束出差,发送一些存稿。 前几天以非常便宜的价格配了一套m5的活页本随身携带。下面介绍m5活页的模块安排。

时间饼印章一日一页:

  • 正面是时间饼,反面空白页用来记录想到但是无法分类的事情和想法。

周待办收集箱:

  • A5短边对折裁开,打孔。正面写未来一周及更远的事项,反面写每天一句话(因为我总是想不起来写五年日记,所以找了个专门时间统一誊写)。我没有在这个本里做月计划,所以这张对折页里有所有想干但是没干的事情,类似收集箱。eg.现在是7月的最后一周,除了写本周事项,8月的事情也写在这里。
  • 每7张一日一页的内页用周待办包起来,方便查找。手账里放两份周待办收集箱,这周没做完的再写在下周的新纸上。

    周待办写法示例:

周健身可视化

  • A5短边对折裁开,打孔,获得4面m5大小的页面。
  • 正面反面都是健身记录:

下面还有一个折线+条形图记录每天的运动时长(条形图)和卡路里(折线图)不画了。

  • 反面是第二周。
  • 这页后面固定放了一页健身携带物品清单。

思维阁:

  • 仍然用的是极乐迪斯科的梗,我用硬铜版纸做了一个极乐迪斯科的分隔页。
  • 随地大小研究页:我的研究项目本是一个A5silm,m5用来随地大小研究。

    借鉴了子弹日记和色彩分组的设计,目录页写所有我感兴趣的选题。给每个选题一个彩色索引贴区分后面的页面。

    一是用来收集碎片时间看到的或许有用的专业信息。二是记录瞬间的灵感和需要去查询的事情。

  • newsletter堆肥:

    结构和随地大小研究页面设计一样,单独把newsletter的选题分出来。我平时在手机上编辑文章,纸笔只是在几乎没有思路的时候提示和启发,所以叫做堆肥。

随地大小背

  • 需要背诵的A4材料,竖版两栏双面打印,从中间裁开,获得M5大小的四折奏折页。

买M5主要是为了随地大小琢磨。我一直很想把吃饱了撑的和通勤时间利用起来,之前尝试用碎片时间学习或者阅读,但很难集中注意力,而且碎片时间的环境往往不太舒适,我很难平静地学东西,而且读了的东西也很难记住。

但作为一个双A生命体我有一个特点:我容易觉得无聊注意力分散,同时容易跳进兔子洞出不来并且废寝忘食。

我思考如何利用这种特点,于是我决定随地大小琢磨——沉浸在自己的课题里就不会觉得无聊了。我行动力拔群地在出差的二等座上重新设计了手账安排,在狭小和吵闹还氧气含量不足的位置上做出了半个月的内页。

经过这次出差的测试随地大小琢磨运转良好。在感到无聊的时候翻阅m5手账,补充缺少的内容,用手机搜索和研究相关的新闻,找一个话题进行思考,比起看书听课做笔记,是更舒适和有效的消磨吃完饭半个小时不想干活时间的方式。

而且也有成就感,感觉没有虚度光阴。我最近总觉得我非常有必要做到更多更高更困难的事情。(或许过几天会写个拒绝职业倦怠的推送,我有一些模糊的想法。)

M5的其他页面

  • 不同场合的物品备忘清单
  • 通讯录,密码
  • 随手记录页。优先记录在每日一页里,有时会不够用。
  • 精神观测页面。偶尔还是会用到,完整的页面设计详见《精神观测手账》。

    根据M5页面大小做了修改。A5短边对折裁开,打孔,摊开使用,两日一页。

    保留了时间轴折线图和自我观测记录页面,用于记录当时的想法、行为和之后的感受。

和国誉自我的兼容

  • 由于我真的很难坚持每天写国誉自我,所以我尽量每周把m5里记录的时间安排誊写到国誉里。这样还能写一点周总结。

和人升等软件的兼容

  • 人升用来打卡,培养习惯,控制消费。
  • 3x3用来记录【有效时间】,可视化进度,并且按照标签分类。

和专项手账/笔记的兼容

  • 随地大小研究中记录的东西会在研究过程中查阅和细化
  • newsletter堆肥到可以成文的程度会和笔记软件里的材料一起产出文章。
  • 学习笔记中需要背诵的部分会单独整理到随地大小背,背过的页面还会放回学习笔记中。

祝你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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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nobody329

相川始讨厌与人类的触碰。

与其说他讨厌人类的触碰。倒不如说他讨厌与所有物种发生接触,其中甚至包括天音。他用了好久才习惯经常扑到他身上的天音,习惯那个又软又小,散发着热量的天音。每次天音过来,他就像拥抱了一次太阳,一个流动着血液,生机勃勃的太阳。他生活在黑暗和冰冷里太久,看到太阳总忍不住熄灭。当一个稚嫩弱小的生命扑在他怀里时,他想到的总是摘下花朵般的头颅就会鲜血四溅。

他有条不紊地转动着的危险本能,总和他对天音产生的柔软情绪相悖。

天音信赖他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他来的第二个月刚好是天音的生日。他不懂得生日到底是什么,只是大概知道生日这天要送东西,送了天音就会高兴。他直接问天音:“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只小狗狗。”天音装作老成地叹了一口气,“我以前被狗咬过,妈妈不给我养。”她又戳了戳相川始:“始哥哥,我告诉你,你要送人礼物不要提前问哦!”

“为什么不能提前问?”

“这样才有惊喜嘛!”

他去宠物店的路上看到几个小孩在用木棍戳一只盒子里的金毛犬。幼犬低伏着,缩成一团。相川始把盒子抱起来,把想把盒子抢回去的小孩给揍了一顿。

他打算把这只病兮兮的金毛犬送给天音,事后他才知道这是多么错误的决定。它牙齿被小孩拔掉了一半,相川始经常要把食物磨得细碎它才能吃下去。它经常生病,相川始不得不因为它几次走到自己尤为厌恶的人群中去,和那些他不了解的事情展开拉扯。它怕水,相川始每次帮它洗澡都颇费力气。

它似乎对麻烦相川始这件事很愧疚,每次都会舔舔他的手。它喜欢待在相川始怀里,尽管它很快会被赶到别的地方去。相川始难以理解为什么人类会喜欢养狗,以后提起毛茸茸的狗,他只会想到满地的毛,亟待清理的排泄物,虚弱的生命。

以及它想表示亲近的行为,还有它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一旦它用那双眼睛看着相川始,相川始就不那么忍心把它赶开。他忍着想让这只狗的血弄脏地毯的冲动,让它在自己的大腿上趴着。狗的体温比人类还高一点,它像个小火炉,几乎要隔着衣物烫伤他。他一手拿着养狗的教程书,一手一下一下摸着它的毛。

“你为什么不怕我?”他问那只狗。

狗不会说话,只是舔舔他的掌心。

医生说它活不了多久了。相川始觉得买的狗粮它还没吃完,丢了很可惜,就一直养着它。他原本打算等它死了,自己就去买一条新的,健康的狗。

他找了个笔记本记下了这只狗的体重、身高、年龄、习惯、心情、身体状况。

它的健康状况一直没有好转,随着天音生日临近它越来越虚弱。但是到天音生日那一天,它一反之前的虚弱,表现得机警又精神,温顺又活泼。

它叼着蛋糕回来,用嘴巴拆开包装。天音妈妈要去拿打火机时,它先她一步叼过来。

这只狗以它的通人性讨得了天音妈妈的欢心,她放松了不让天音养狗的规定。

明天要被送给天音的狗在相川始房间里度过了和他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相川始在睡梦中感觉到那只狗过来舔了舔自己的手,他迷迷糊糊地摸了摸它的头。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去看那只狗。

它维持着缩成一团的姿势死了,就像他们刚见面那样。

他抱起那条狗。狗的尸体紧紧压着他的左胸口,据说那是人类心脏所在的地方,被压就会疼。他又换了个方向抱这只小狗,但是那个地方还是很疼。他敲开天音的门,跟她说对不起。

天音却摸摸他的头,跟他说:始哥哥你不要难过。

相川始不知道为什么天音认为自己会难过,他不知道难过是什么。他和天音一起来到后花园里,把小狗埋葬在红百合花下。

他后来忘了自己曾经养过一条狗,有太多事要他忙了,那个笔记本被丢在抽屉里,蒙了灰。

直到他遇见剑崎,才想起自己曾经养过一只小狗。剑崎望着他的眼神,会让他想到那只小狗无数次在黑暗中望着他的眼神。相川始擦桌子时,看着在一旁偶尔发出怪叫的剑崎,就会开始思考剑崎真一与狗的相似性,又或者剑崎是不是犬类不死兽伪装而成的。

“始,你为什么看我?”剑崎问他。

“你太吵了,吵到我思考了。”他随口编了个理由。

不料剑崎信以为真,“虎太郎,难道我真的很吵吗?”

他们争论剑崎吵不吵,反而弄出更大的声响,让坐在他们旁边看报的客人都挪到别的桌去了。

相川始边擦桌子边想事情,他还在琢磨剑崎和他养的那只狗到底哪里像。他没注意到自己一直在擦一个地方,剑崎来到他身后,摁着他的手,把吧台“唰”地擦完了。

剑崎身上有股被太阳晒过的衣物的味道,他干燥的手掌附在相川始的手背上,硬茧轻轻摩擦着手背上柔软的皮。剑崎比他高上不少,在他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他甩开剑崎的手。

“你干什么?”

“看你无心干正事,”剑崎捡回被丢到一边的抹布,“要不我来吧,你休息下?”

剑崎把相川始推到虎太郎和广濑坐的那一桌,把他摁在虎太郎旁边的座位上。虎太郎浑身僵直,想发作又不敢发作,迟了三十秒才想到怎么接广濑的话。

广濑在和虎太郎商量一件剑崎不能听到的事情。相川始能不能听到倒是无所谓,他是不会在意这种琐事的。相川始好像听到他们说“生日”什么的。

剑崎触碰过的肩膀,手背都在隐隐发烫。他用占了冷水的纸擦了擦手背和肩膀。他观察了手背一会,确定自己没有被烫伤。

在一旁擦椅子的剑崎对他喊:“不用这么嫌弃我吧!”

相川始懒得解释,走过去抢来剑崎手里的布,跟他说:“你没擦干净。”

“哪?”

剑崎的眼睛看来看去,就是看不到显而易见的灰尘。相川始伸出手指给他看,剑崎凑过来看:“原来是这。”

他身体前倾的幅度太大,嘴唇轻轻擦过相川始的手背。剑崎的手心是烫的,嘴唇是凉的。剑崎赶紧后退,说:“不好意思!”

他又把抹布抢回来费劲地擦起来,头垂下去不敢看相川始。

剑崎嘴唇触碰过的,靠近虎口的地方开始发痒,他忍住不去抠,想,难道剑崎身上带着一种作为joker的他都无法抵御的病毒?

他总算想到剑崎和那只小狗像在哪里了,他们都很喜欢触碰相川始。小狗喜欢舔他的手心,剑崎不管有事没事,都喜欢搭在他的肩膀上,拽过他的手,轻轻地从背后锤他一下。

他每次都能在相川始要发作时刚好离开,眼睛里闪着促狭的笑意。后来这竟然成了习惯,剑崎和他讲话时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已经成了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正常情况应该是像虎太郎那样离他远得不能再远。

第二天黄昏时分,天音的妈妈遥香早早地在蓝花楹的门口挂上“closed”的牌子,只把橘,广濑,还有虎太郎放进来。

橘拿来梯子,把写着“剑崎生日快乐”的横幅挂上去,虎太郎和广濑负责打气球,

天音手举作喇叭状跟虎太郎大喊:“虎太郎,我的生日都没见你这么用心过!”

“那不一样,剑崎以前没有人给他过生日。”

听到虎太郎这么说,天音走到他身边,帮他打气球,说:“虎太郎偶尔也会有用。”

“什么,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么形象!”

“始哥哥,你也来帮忙吧!”

始被广濑叫去插蛋糕蜡烛,虽然虎太郎还是很怕他,但广濑已经没这么怕他了,把他当成普通同伴一样吆喝。多少岁生日就要插多少根蜡烛,这个始还是知道的。但是他把彩色蜡烛,围绕着边缘插了一圈时,发现自己不知道剑崎有多少岁。

相川始不知道剑崎的年龄,更不知道今天是剑崎的生日,想到这里他就有点烦,险些把蜡烛掰断。他不想去问别人剑崎今年多少岁,倒也蒙混过去了。相川始把蜡烛一根根点亮,看着它们一根一根地流下眼泪,融化了奶油。他握着打火机的手也感受到了燃烧的烛泪,开始发痛了似的。

他最近想剑崎的频度有点高,高到妨碍他做其他事,相川始赶紧把“剑崎多少岁”这个问题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以后总有机会再问的。他想。

他们把气球打完,把灯关了,所有人都坐在寂静和黑暗织成的惊喜礼盒里,等待着月光把主角到来的消息告诉他们。随着一声摩托车在夜中的咆哮,剑崎的身影出现在蓝花楹的门口。黑暗和寂静让他以为这里遭遇了不死兽的袭击,他手按在腰带上,准备战斗。

但迎接他的是生日礼炮,喷了他一身亮闪闪的锡箔片和彩带。虎太郎带头唱起《生日快乐》,他唱的调高,橘唱的调低,只有天音在调上。相川始不知道跟着哪个调子走好,只是默默地跟着节奏拍手。

广濑把他推到座位上。相川始抬着蛋糕,放到剑崎面前。

“给我的?”剑崎亮晶晶地看着他。

“不给你给谁。”相川始把自己的语气揉得柔软一点,“生日快乐。”

但他转换的勉强还是被剑崎听出来了,他们俩在烛光下相视而笑。

“许愿吧,剑崎。”广濑说。

剑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黑暗中亮着的只有一双又一双流转着月光的眼睛,浮动着剑崎温柔平和的话语。

“战胜不死兽,让世界重回和平,还有,”他看着相川始的眼睛说,“大家都能获得幸福。”

“愿望直接说出来神就不会听了哦。”虎太郎提醒他。

“我不信神,这些要靠我自己做到的。”

他把蜡烛拔出来,开始分蛋糕。他每分出一块蛋糕就从别人那里得到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橘送了手表,广濑送了平安符,虎太郎把自己的小说稿子打印出来送给剑崎,连天音都送了剑崎一副肖像画。

相川始不知道,所以他什么都没准备。剑崎把蛋糕递给他时,他说:“我不吃蛋糕。”

“始哥哥不喜欢吃蛋糕,”嘴角带着奶油的天音说,“他不喜欢吃甜的。”

“偶尔也要尝试一下。”剑崎把相川始紧闭的手掰开,把纸盘放在他手心里,“谢谢你们给我过生日!”

相川始不好拒绝,用叉子叉起一块沾了奶油的芒果放到嘴里,芒果的酸味化解了奶油的甜腻,那感觉很好。相川始以前从不吃甜食,他第一次吃甜食,就是剑崎的生日蛋糕。他感受着舌尖上的甜味,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了剑崎。

“我没给你礼物。”他硬邦邦地说。

“那你帮大家拍张照吧,我一直想要一张合照。”

相川始把照相机搬上来。剑崎用手臂夹住想逃跑的虎太郎,橘虽然有所警戒,但还是在镜头面前尽力放松,广濑在天音头上比了个心形,天音牵着妈妈遥香的手。

照片里没有相川始,他对自己这样的位置很满意。他挥手示意自己下去洗照片,把空间留给。

不料剑崎跟了上来,相川始快速走进暗房,把门猛地一关,但剑崎在门关上之前挤了进来。

“你来干嘛?”

“好奇你怎么洗照片的。”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剑崎搬来个凳子,坐在相川始旁边,看着他操作。相川始被盯得浑身不舒服,他回头瞪了剑崎好几次,这倒不是因为他对剑崎有什么不满,而是因为他以为那只狗从花园里爬了出来,趴在凳子上看着他。

相川始最近老是想到那只狗,这比他想到剑崎糟糕多了,关于剑崎,能琢磨的事情可多了,比如怎么打倒他,他们最后会怎么样…想一只已经死了的狗,却是真的没有什么可想的。

相川始干脆停下手中的动作,回望剑崎:“你以前养过狗吗?”

“帮同学照顾过,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怎么,你养过狗?”剑崎吃惊地回问。

“捡了一只,本来是给天音的生日礼物,但是它死了。我最近…”相川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感觉它就在这附近,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在想念它。”剑崎说。

“想念…”相川始也听过想念这个词,但它现在被放在嘴巴里咀嚼,嚼出了一种苦涩的味道。

剑崎站起来,拍了拍他的头:“你看起来好像要哭了。”

“自作多情。”相川始躲过他的手,他明白自己是怎么想后,心脏附近的压迫感有所减轻。

他对跟剑崎待在一起时容易放松这一点有轻微的排斥,剑崎拍一拍他,他就会开始塌陷融化,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他。相川始生硬地说:“你为什么帮我这么多?”

“因为我看上你了。”剑崎包住相川始打过来的拳头,“开玩笑的。因为你和我很像。”

“哪里像?”

“孤独。”剑崎嘟囔着:“你很孤独,我也很孤独。你经常说错话,我也经常说错话,我们真像啊。”

“我没有孤独这种情感。至于你,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

“嗯…朋友再多,到最后,死去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的吧,我有预感,我和大家会分开,死了或者被抛进异时空里,这个世界都有undead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喂,这些话我只跟你说过,你不要告诉别人啊。”

“为什么会这么想?”

“都来做骑士了,这点觉悟我多少还是有的吧。”

相川始知道剑崎说的是事实,但他只能避开剑崎的眼睛,忍住自己捂住对方嘴的冲动。我希望他活下来。他想。我自己有没有活着倒是无所谓。

“你要什么回报吗?”

剑崎盯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把相川始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就像在检查他是真的还是假的。他确认了这个相川始是真的,跟他说:

“我想要一个拥抱。”

剑崎说得很诚恳,他的眼神说明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但是相川始慢慢地走近他。他们的胸口贴在一起,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阳光的气味和水的味道混在一起。相川始轻轻踮起脚,下巴搁在剑崎的肩膀上,他的手臂轻轻环着剑崎的背,剑崎也环住他的肩膀。温暖包裹了他。他的鼻腔里充斥着来自剑崎的淡淡血味。

他的伤还没好。相川始想。这个突破安全社交距离的拥抱让他有点想逃离,他要到很久以后才知道,这种情绪叫做“尴尬”,但它又有种舒适感和安定感,关于死亡,关于宿命的事情,在拥抱中都被遗忘了。

剑崎率先放开了他,跟他说了一句:“谢谢!”

那天晚上剑崎没有回去,留在相川始的房间里,跟他聊到了凌晨三点。相川始对睡眠没有需求,剑崎倒是困得要死。

相川始问了剑崎许多他想知道的问题,他把那个久弃不用的本子翻出来,剑崎回答一条他就记一条。他问了剑崎的过去,身高,体重,喜欢的事情,讨厌的事情。他想到的问题起码有一百个这么多,他以前都不知道自己那么会问问题。

事后他才想起来他没有问剑崎的年龄,到后来,这个问题也不必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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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nobody329

明智自首以后,晓一直在给他写信。晓没有耐心,信一般也写不长,只有薄薄一页纸。有时候晓实在想不到该写什么,就随便抄起身边一本书,让风翻开书页,再抄一段明智会很不认同的话进去。他已经坚持了几个月,从春初到夏末,蝉鸣从渐响到渐息,明智从没回信。

他每逢假期都在东京,咖啡馆偶遇的新岛冴会为晓带来明智的近况。有时晓会从她那里感觉到一丝时间流逝的不真实感。她已经用平辈人的礼节来对待晓了,但她还是把明智称为“那孩子”。

初春时,冴告诉晓明智要被判终身监禁。晓就写了一封信问他:坐牢的滋味怎么样?夏中,冴又告诉晓,明智交出一份名单,他有可能被减刑。晓又写信:原来你还是想活的。又过了一个月,冴说明智立功了,上面在考虑要不要起用他。晓写信给他:所以你被关着的时候也在工作?

有时候他边听冴讲话边写信。冴问他在写什么,晓就说自己在给明智写信,写了几十封一封回信都没有。冴非常惊讶:你和那孩子关系居然这么好。

晓说,没有,我写的都是气他的话,看他什么时候被气得回信。

晓又听冴讲了一会明智的近况。期间他有几次想纠正冴,明智比他大半岁,晓快要满十八岁而他已经十九了,明智不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孩。但他又觉得没这个必要,他只是听冴讲着明智的事情。后来他们聊到真,冴一不注意,把真说成明智。她的指甲轻触嘴唇说,抱歉。晓说没事,我知道的,我不会跟真说的。

冴笑了,她解释道,我并不是觉得明智像我的妹妹,我从没弄混过他们。

晓转了转手上的笔,差点把笔转飞出去。他随口问道:那像谁?

冴抬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她夸赞晓的技术有进步。然后她说,是我自己。

那孩子让我想到以前的自己,冴放下咖啡杯,也许是这样。晓搓了搓自己的手,他先前一直在听,但现在某种东西几乎要从他嘴里冲出来。他刚要开口,冴低头看了看手表,说自己该走了。离开前她嘱咐晓去医院检查身体,说了一下那些精神药物的危险性。吐真剂的使用是明智签的同意书。

晓完全没在听,边擦桌子边敷衍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晓把咖啡收拾完,诉说的欲望在他心中平息,他想着要不要把刚才的对话写进去。他大概会这么写:冴小姐非常同情你的遭遇,为你误入歧途感到惋惜。关店以后他躺在床上,琢磨着怎么写得更气人,琢磨着琢磨着他开始犯困。最近这段时间他更容易感到疲惫,睡意随时都来拜访他。晓很快就睡着了。他梦到在地铁上,他遇到穿夏装的明智。晓刚想说早安,明智就掐住他的脖子。晓呼吸不了,却能说话,他说,明智,我们真的要一直这样不死不休吗?

地铁的门打开,外面有风吹进来,晓感觉很冷。他把明智的手扒下来,但窒息感没有离他而去。明智静静看着他,最后说:我不像你,我只能这样活着。他说完转身就往黑暗中跳,晓来不及喊出他的名字。

晓在被mona闷死之前醒了。mona从他脸上灵巧地降落。mona正好踩到信纸,于是它开始看信。它看完之后问晓,明智是不是还没回信。晓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拽起衣服擦汗。mona又问了一遍,晓说没错。mona拍拍晓的手说,下次一定会有。

晓把汗擦掉。原来的信纸被汗糊湿了,字迹像蚂蚁一样溺水了,乱得不成样子。明智还没回信,晓重新撕了一张纸写:你有没有想过你输给我的可能性?像你这么自负的人大概不会去想的,我猜。因为我也没想过。晓刚要继续往下挑衅时,想到明智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回不了信。这个想法抓住他的胃往下拉,他有点犯恶心。晓又撕了一张纸,往上面写:如果你要恨我才能活下去的话,尽管恨我……我想再跟你说说话。

他把这些软弱的话揉成纸团放进口袋,等下他会用打火机把它烧掉。很多时候他对明智都是不满与挑衅,但是其他的情绪偶尔会冒出来。晓曾经觉得自己能搞定所有事情,但是明智是个例外。他的生还是个本人都不太想要的奇迹。晓想如果明智早点认输,早点向他求助,也许自己能做些什么。晓坚信自己会赢。所以在最后,无论是因为礼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都会拉一把明智。

但是明智没有。晓再次在床上躺下。窗户开着,枯叶飘了进来。晓把它捏碎,褐色的叶片洒在他胸前空白的信纸上。

夏天已经过去了,晓把桌面上的信纸推进垃圾桶,在它们下落到一半时又突然截住。

他的下一封信迟迟没有写出来。在那个秋天,他握着笔的手会突然开始抖动,他的眼前出现重影,或者会突然一片黑,或者混成一片无法辨认的色块。他单是坐着都会睡着,没有原因的疲倦压在他身上。他经常被疼痛袭击头部。那感觉像是卡在他脑袋里的子弹有了意识,有了生命,想要自己钻出来。晓知道自己出了问题,却一直拖着不去检查。他对着镜子,想要看看自己是否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但他的双眼仍然明亮,他的躯干仍然劲瘦有力。他讨厌面对自己的软弱之处,面对身体的必死性和脆弱性。毕竟他是成功骗过死亡,与神决战的人。

他抹掉镜子上自己呼出的白气,开始想明智也是否会有类似的想法,觉得自己被命运女神亲吻过,走在死亡的阴影触及不到的地方,觉得万物都会像水一样在自己身上滑过。他们没交流过这样的事,但是从明智的眼神中,晓能看出,他一定这样想过。

晓抚摸着镜子里的手。他把嘴唇轻轻压在冰凉的镜面上,又立刻放开。他的指尖点着镜子,晓开始想象明智会如何面对这个问题,他从记忆里抽调出明智的声音,它时而像糖,时而像冰。但无论怎样,它都只是过去的回音,离完整的辩论尚有一段距离。

晓回绝了所有来自同伴的邀请。他用文字和信息编造谎言,伪装出安然又忙碌的样子,实际上他再没去学校上过几节课。他刻意漏过新岛冴给他的电话,避开所有有关明智的消息。那个秋天,晓变得很寂寞。他时常跟自己下棋,假装明智坐在对面。孤独让他更靠近明智,他越来越擅长揣摩,那个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的想法。有时他会被假想敌逼入死角,晓发出轻笑,对空无一人的坐席说:你赢了。

mona用谴责又担忧的目光看向他,晓只是把棋子一个个推倒。有天mona终于忍不住问他,你打算这样到什么时候。

晓说,不知道。

mona用爪子用力地打了一下晓的头,晓抱头喊痛。mona说,吾辈真见不得你这个样子。

你觉得,晓没头没脑地问他,明智看到现在的我会说些什么?会不会嘲笑我,会不会觉得没有杀了我的价值之类的,晓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会怎么想呢?我真的很想知道。

mona静静地看着他。

晓用手托着脸,望向天边,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要往哪边望。

我可能,晓承认道,有点想他吧。

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mona跟他说,无论那是什么,吾辈都会支持你的。

就算那是有危险的?晓问它。

你做过的这类事还算少吗?mona反问他。

晓挠挠头,说,也对。

他给明智写了最后一封信,他抄下了自己的地址,在里面放了一把钥匙。他写下了那个一直保持沉默的名字。这是一个邀约,晓不知道最后来赴约的会是什么,但他只是想这么做。

从第一封信到最后一封信,明智从未给过他回音。他在十一月将信寄出,冬天随着晓看到的第一只冻死的鸟的尸体一同来到了。晓不由得想到,又是明智最讨厌的冬天,冬天会温柔又安静地阖上许多生命的眼睛。冬天时晓不想出门,干脆请了几个月的长假。出于愧疚,母亲从来不对他的决定多加干涉些什么。

晓整日昏睡,极少醒着。mona饿了的时候会一爪子把他抓醒,但他醒来也是昏昏沉沉。母亲有来看过他,说要带晓去医院看看,晓拒绝了。他跟母亲说,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睡眠减少了他的疼痛,也让他更少地去想明智的事情。晓产生了一种自己会在冬天死去的错觉,他听到死神的羽翼滑过气流时发出的声响。这是一种不详又蕴含着某种期待的预感,晓在等待某件事情的结局。

这天他如往常一般睡去。半夜他被钥匙卡入锁孔,机械咬合的声音吵醒。他习惯了过分的安静,对一点点声音都感到过敏。起先他以为又是母亲来看他,但这个时间点她早应歇息。晓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以为又是一个荒诞的梦境。来者穿的是有跟的皮鞋,脚步如心跳声般慢慢迫近。

他穿过客厅,门廊,有所感应地往晓的房间走来。他听到这个人不平稳的呼吸,脚步里努力压下的急切。晓又听到门外的雪水汩汩地流淌,它们爬过房屋的外墙,却如同在他身体里呜咽。

然后,他听到自己的房门被打开。那个人把风雪和寒冷都给带了进来。晓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把被褥往上扯了一点。

那个人站在晓的床前,晓闭上的眼睛能感觉到他投下的一片阴影。晓能听到那个人咬住手套,把手套缓缓脱下来。晓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那个人把晓的乱发撩开,手指轻轻按在晓的眼睑上,再到鼻梁,脸颊,下巴。最后,他的手伸向晓的脖颈。他修剪整齐的指甲蹭过晓的下巴,他在找晓的颈动脉。

和雪一样凉的刀刃爬上晓的颈侧,晓还是没有睁眼。雪开始融化,肮脏的残雪流过房檐,晓入神地听着它们往下滴的声音,它像夏天的雨。

晓在等待,他没有阻止那个人的意思,与命运之神赌博的恶习被留到了他成年。晓白皙的脖颈上有细细密密的血珠渗出。冰冷的刀刃舔舐着他裸露的脖颈,带来灼烧一般的真实刺痛,但它始终没有咬下,而是有所迟疑地停顿在那里。

趁他迟疑的这刻,晓悄悄地去碰他的手。那个人没有把手拿开,晓一点点地温暖着另一个人的手。

晓说,我很想你。

晓握住他的手,刀刃掉落在地上。

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晓的手臂上,烫到了晓。那个人徒劳地把指甲摁进晓的伤口,但他没甩开晓。这疼痛几乎让晓感到怀念。

黑暗中晓睁开眼睛,明智往后一退,但是晓扣住了他的手。他们的掌心,关节都贴在一起。

晓说,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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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nobody329

连续一个星期,明智吾郎都没有去过警察局,学校和电视台。偶尔有人找来,电话铃焦虑不安地鸣叫,呼唤死者复生,归位。明智吾郎任由它响着,它会无限地响下去,与乌鸦一起。

黑色的乌鸦站在电线杆上啼叫,震耳欲聋地啼叫,它们捉住了太阳,把太阳拖往沉重的大地,杀之,分而食之。

“你能看到乌鸦,是吗?”

丸喜第一次来见明智,就提了乌鸦的事情。站在灯光下的丸喜向站在黑暗中的明智走来。他每说一句话都呼出一口白气。明智没看丸喜,反而注意到了灯光下的一只鸟,它被压平,深深地嵌入柏油马路,灰黑色的内脏和骨骼都清晰可见。丸喜的表情是高高在上的怜悯,他的提议是神的赐福。

“你生病了,明智同学,”他很遗憾地说,“你恐怕病了很久了。我知道你遇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不再看见乌鸦。”

明智从手提箱中拿出枪,指向丸喜,转而对准自己。

“你能一遍遍复活我,”明智说,“我不介意一遍遍自杀。”

丸喜一慌神,明智就就举枪打碎了他头上的灯泡,听到枪声的警察往这边赶来。明智转身就跑,他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去。

他的住处一旦被丸喜掌握,那就不能再回去。大概是从这个时候起,他居无定所,不再规律吃药。幻觉比以往来得更加频繁。在窗户紧闭的房间里,他听到乌鸦在啼叫。

一想到很快就能死了,他就很安心,关于死亡的想象带给他难得的安宁感。他要更用力地推雨宫莲一把,关于这点他会慢慢想对策。另外,作为他和雨宫莲交易的一部分,自己死后的发展走向也应该被慎重考虑。尽管丸喜的完美世界构想造成了不少阻碍,但一些证据并没有消失。

接下来他要考虑的是,如何最大地调动民众对这件事的兴趣,引导他们去发掘真相。

但这浩大的工程绝非一个人能完成。至于合作人选,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名单,不抱希望地拨了一个号码。

那边居然接通了,虽然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冴小姐,请问您今天晚上有空吗?”

在对方的拒绝说出口之前,明智又补充道:“是关于他的事。平时那家店,今晚七点。”一说完,他就挂断电话。电话又响了几声,他干脆关了机,躺在洁白的大床里,浓烈的洗涤剂味道包围了他。所有的洗涤剂闻来都有一种疏离感,因为它们妄图否认发生过的事情,把一切恢复如新。

乌鸦还在叫,听着像老人的哭声。按照常理来说,这个季节应该见不到许多鸟了,那么鸟儿们去哪了呢?明智闭上眼睛,用手遮住窗户漏进来的光。他的意识从十七岁的身体满溢而出,流入十二岁,年轻的身体多么灵巧,他提着装着被单的篮子,向洗衣房轻快地走去。洗涤剂中混有柠檬或柑橘的芳香,当他回忆起童年,他想到的就是这股清冽,又刺鼻的味道。

要洗的被单通常是妈妈用过的,上面有精液的气味,有烟味,有胃酸的气味,当然,从未消失的是乙醇的气味。乙醇的味道闻起来很甜,人会在里面被泡烂。妈妈不能没有酒。在冬天,她的手会抖得厉害,除非给她喝上一口酒。酒精对她的腐化从内部开始,还未波及到外部,她看起来仍旧很美,也有过一两个不错的客人想和她重组家庭。有时她也会想戒酒,为了明智。在她身边的男孩总比走了的男人重要。她是努力过的。她清醒的时候,会让明智把酒锁起来。但是酒瘾就好像是恶魔,一来附身,她的理智就会全线崩溃。妈妈会跪在地上恳求,跟他讲爸爸的事,讲自己的事,讲明智的事。在明智无用的哭泣中,妈妈说: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然后明智打开柜子,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又再度发生。

有一辆车停下来,是澡堂里认识的阿姨,她挥挥手让明智上车。明智抱着篮子坐上去。车上除了他,还站着一只乌鸦。它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阿姨问明智:【你妈妈最近是有事吗?】

明智摸了摸那只乌鸦,说:【妈妈她最近身体不舒服,在家里休息。】

【算下来,她都睡了快一个星期了。】

明智把那只乌鸦抱到后视镜看不到的地方,在它叫起来之前把它塞进篮子里,用衣物盖住它,然后用力往下压。

一点点红色漫上来。

【因为她很累。】

阿姨停下车,转头看他:

【明智,你是不是在瞒着我什么?】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对面的新岛冴看着突然定住的明智,把原先质问的语气切成了温和一点的语气。

明智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尽管这笑容很假。他说:“我只是想到了,以前有人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谁?”

“一个很有正义感的女警官,她很关心我家的事。但她的讲话语气,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可能有点过于可怕了,”明智又补充了一句,“她有点像冴小姐。”

他又继续说道:“抱歉,我偶尔也会念旧。先回到正事上来吧。”

明智要和新岛冴讨论的事情是,如何在他消失之后,证明狮童的罪行。

“我相信我们目的一致。你为了你的正义,我为了我的私仇。”

“你真的对我毫无隐瞒吗?”

“事到如今,还需要说什么样的谎?”

新岛冴皱眉。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首先,是尽可能多的证据,”

“这是废话。”

“这个你应该会做得比我更好。第二个是,民众对这件事的关注度。”

面前的汤已经见底,露出里面的黑色羽毛。明智把它盖上,忍住呕吐的冲动。继续侃侃而谈:

“我打算写一本关于我的书。”

“关于你的书?”

“关于妓女和罪犯的孩子的书。”

新岛冴沉默了,明智继续说道:“这个孩子是私生子,他的妈妈死于酗酒,他的爸爸是个冷酷无情的政治家。但现在的他凭着自己的努力,考入了东京的名校,协助警方,完成了自己的侦探梦想。”

“大家都爱看努力就能成功的故事吧。这个题材一定会受到编辑欢迎的。当然,这是前半部分的内容。后半部分的内容我就要引入宫殿和人格面具了。”

过了很久,新岛冴才问他:“怎么引入?”

“我怎么制造废人化事件,一步步稳固我的侦探的名声,并让狮童的仕途扶摇直上的。还有一些帮助过狮童,自以为能全身而退的人,我也会写进去。我不是没有亲手杀过人,这部分我也会写进去的。”

末了明智又补充道:“媒体那边我消失了很久,但还未过气。他们不会拒绝出版这么一本书的。没有人会拒绝这么一个好机会,对吧?”

新岛冴没有接话。明智也没有再说下去。他看向远处的窗外,玻璃上凝固着血迹,飞鸟撞死在上面,它残损的身体落在窗台上。巡视的经理也看到了,他用两根指头捏起小鸟,丢进垃圾桶,又叫人过来把窗户擦干净。

新岛冴终于开口:

“你打算怎么写这本书?”

“按时间顺序写,十七年的人生不算长。虽然也很想模仿我喜欢的侦探小说家,把我的人生变成一个让别人来猜的谜。但是毕竟,我没有这么多时间。”

新岛冴揉了揉眉心,这是一个她感到烦躁和无可奈何时的习惯性动作。

“我的意思是,你想在这本书里,呈现怎么样的自己,一个冷酷无情又可悲的少年杀人犯吗?”

明智摊开手,歪着头,调动脸部肌肉:

“我不是吗?”

新岛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在拼命压抑着情绪。她抽出一根烟,点燃,吸了几口,然后在烟灰缸里掐灭。

经过这一系列动作,她似乎终于冷静下来,然后说道:

“明智,算我求你,你别笑了。”

不管新岛冴怎么想这件事,她最后答应协助明智。她问了明智的生日,明智如实回答她。

她说:“这样,还差五个月十八岁吗?”

和新岛冴分别后,明智买了一大打纸,抱着走回旅馆。不去学校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写过一个字。在脑袋里,汉字和假名像漂浮的肥皂泡,需要明智一个一个抓住,然后拽到纸上。

几天之后,新岛冴把搜集到的所有资料发来,他看得很慢很仔细。梳理完一遍之后他开始动笔。视网膜上一出现重影,他就停下来。

相比比狮童在的时候,现在的症状要严重得多。毕竟再也没有研究员给他调配控制不良反应的药了。除了幻觉,入睡也变得越来越困难。即使偶尔睡着了,也会做让身体沉重的噩梦。

这些噩梦大多和他的亲生父亲——狮童有关。明智犯下的第一个致命错误,就是对狮童有过期待。狮童收养了他,在法律上,他们是父子关系。在私底下的场合,狮童会允许明智叫自己“爸爸”。在明智去上学之前,狮童帮他请了一段时间的私人教师,把他包装成东京小孩。从发型到鞋子,明智身上的一切无不是订做的。他走在街上时,有人会说:你看那个小孩,简直像天使一样漂亮。

他在乡下的灰暗过去,那些有酒精味的洗被单日子好像都消失了一样。这些都多亏了狮童。狮童摸摸明智的头,跟他说:你会更努力的,对吧?

明智很乖巧地回应他:我会更努力的!

一开始,明智以为,这里的努力单是指除掉妨碍狮童的人。

在明智的外表和涵养谈吐近乎完美之后,狮童会带他出席小规模的社交场合。其中最常去的,是一位旧华族的私人山庄。山庄主人是一个头发灰白,体格健壮的男人。那里大片大片蓊蓊郁郁的森林,孕育着男人们渴饮的新鲜生命的血。明智长得很美,枪法又出色。因此,那个男人对明智特别亲切。他夸明智就像狮童的亲生儿子一样出色。

狮童回答他,明智可比亲生儿子有用得多。

明智想变得更有用,他努力投其所好。感受到明智对于枪械的热情之后,那个男人提议带明智看一下他的收藏。

明智看了狮童一眼,狮童没有回看他。

明智点了点头。

在男人的房间里,卡拉瓦乔的半裸美少年抱着红酒朝走进来的明智微笑。高高的落地窗正对过去,黑压压的枪械像乌鸦一样停在墙上,发出比月夜更冷的光。

男人笑着说,你挑一把。

明智战战兢兢地挑了一把。男人教明智拿猎枪时,手搭在少年纤细的手腕和露出来的一小节颈部上,男人捏了捏明智的肩胛骨,在他耳边说:“你太瘦了。”

他帮僵硬的明智调整拿枪的姿势。他握住明智的手,从背后紧紧贴住。他的手心有汗,身上散发出一股被烟酒熏出来的臭味。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

明智想象了一下这个男人的头像烟花一样炸开,灰白色的脑浆涌出来的样子。明智说,不知道。

“你很像一只鸟,”男人眯起眼睛,拿走枪,对着虚空,“一只白鸟,但不是什么高贵的品种。”

明智垂下头,男人把他的发丝向后撩。

“第一次上这片山林打猎时,我见到了一只鸟。它站在水塘里,细细梳理自己的羽毛,它很快乐,很自在。这幅画面很美,美到让我觉得破坏它都是一种亵渎。”

他抬起少年的下巴,望着明智的脸:

“但我还是开枪了。我问你,我为什么要开枪?”

明智猜测:本能?破坏欲望?

男人轻轻把明智手里的枪拿走,把门关上,然后反锁。回答明智:只是因为,这是我的领地,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件事使明智觉醒了第二个人格面具。他的状态变得很不稳定,并且极容易失控。那段时间明智有变成无差别杀人狂的倾向,狮童遇到的许多麻烦都因他而起。那时狮童才圈定了明智的职责范围,不再妄求他在别的方面进行协助。

他还能与狮童维持着表面的礼貌关系,但是称呼仅限于“狮童先生”。

在他状态逐渐稳定下来这一年,也就是雨宫莲转入秀尽,慢慢引起他关注的这一年,也是他的人生即将行驶到到终点的这一年。在结尾被写上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时,他数了一遍页数,620页。他又掂了掂稿纸,它非常轻,就像任何一个生命一样轻。

暖气让他有种不舒服的干燥感,他给自己倒了杯水。

明智想,生命或许真的是轻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诞生是因为爱,但最后却会发现,那要么是因为爱的不在场,要么是因为一次不负责任。他想起以往读到的历史课本上写的一系列大屠杀,它最后凝缩为一个简洁而美丽的数字,变成留在明智的指尖上的一个墨点。

他知道现在很晚,但拨通了雨宫莲的电话:

“有急事找你。”

现在是午夜零点。明智走在没有人的路上,往近处的卢布朗走去。他看向灰蒙蒙的天。它像是不堪重负,即将倒向大地。他扯了扯围巾和手套,庆幸自己留的是半长的头发。

雨宫莲站在门口边玩手机边等明智。等的人一来,他就收起手机推开门,哈欠打到一半变成了喷嚏。

“你怎么站在这里等我?”

“听说你写完了?”

莲知道明智的写作计划。他并不支持明智这样做。但他倒是答应明智,只要这本书完成了,他就会看。

他们来到卢布朗二楼,一个狭小的阁楼房间。这是第一次,只有明智和莲在这里。明智注意到,莲长高了,尽管只是长高了那么一点,可能就连身高测量仪都无法发现,但是明智发现了。

莲把暖炉拉过来,打开,两个人都坐在床上。莲在看手写稿,明智在看窗外。忽然间,灰暗的天空中有蓝白色的花开放,它们轻轻落向大地。

莲翻完最后一页,把原稿放在一边,抬起头,顺着明智的目光看过去,说:“惣治郎说冬天一般会下两次雪,第二次比第一次要大。等第二次的雪化了,冬天也差不多要过去了。”

“我还挺喜欢冬天的,”莲说,“因为我很喜欢看雪,你呢?”

明智没有回答,他把手放在冰冷的窗上,就有水顺着手指流下来。窗边有一个小小的鸟巢,鸟儿们都去哪了呢?

明智说:“我不喜欢冬天。”

沉默在蔓延。明智继续看着水珠从自己的手指上流下来,雨宫莲又拿起原稿,轻轻翻动,发出“哗哗”的声音。在他的生命即将逝去时,雨宫莲的生命灯烛仍亮如白昼。同时,他又是所认识的人里最值得自己信任的人。雨宫莲只要存在,就能让明智同时品尝嫉妒与快乐交织的感觉。

明智偶尔会害怕,自己与雨宫莲待久了,就不愿再死了。

雨宫莲似乎在斟酌着用词,最后他说:

“写得挺好的,但是……”

“但是什么?”

“关于这本书,我能不能问几个问题?”

“你问吧。”

“对于杀人这件事,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没错。”

“你在书里写的这段有点可怕。”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为什么要问?”

“听到你自己说出来,反而没这么可怕了。”

明智听出雨宫莲有弦外之音,直接问他:“你认为我写的不是真的?”

“没有,”雨宫莲否认道,你所写的是【绝对的真实】。不过,他加上一句,不是【我认同的真实】。我在这本书中读到的你,比起我所认识的你,更像一个陌生人。

明智被气笑了:“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雨宫莲说:“你知道我的确能理解你。这本书的主人公说他既恨把自己生下来的母亲,也恨把自己带入歧途的父亲。但实际上,你其实很爱他们两个。”

“你在开什么玩笑?”

“好吧,我们不聊这个……那我讲总的感觉,这本书就像,你为了展示,把自己剖开来一样。”

“如果它畅销,对你的案子会有好处。”

“为我只是借口,”雨宫莲说,“这本书刻意为之的冷漠和残忍,还有不祈求宽恕和毫无忏悔的态度。你写这本书的真实目的其实是——”

雨宫莲顿了顿。

“惩罚你自己,与惩罚看到这本书的每一个人。”

那一刻,明智把手放在雨宫莲脖子上,慢慢收紧。相反,雨宫莲伸出手,慢慢抱住了明智。他比明智矮一点,下巴枕在明智的肩膀上。他的卷毛带来轻轻的瘙痒感。

雨宫莲放开他,说道:“这个拥抱是在句号之后发生的事情,这个你写不进去了吧。”

明智别过脸,他每个字都说得很慢:

“你不能代表任何人原谅我。”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很吃惊。我需要别人原谅我吗?他想,明明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任何事情。

“那是你和你自己,还有你和其他人的事。”雨宫莲说道。

时钟指向两点,困意在房间里游走。明智躺下,他问半睡半醒的雨宫莲:“你知道我有宫殿。”

“知道,是真发现的,她提议让你悔改。”

“为什么不这么做?”

“因为我否决掉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明智快要睡着了,他听到雨宫莲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你能不能……”

明智捂住他的嘴,说,睡了。

那个晚上明智难得睡得很好,他没有跌进连续不断的梦境里,而是只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有一只乌鸦飞进了偌大的笼子,一直找不到出来的路。明智走过去,用双手轻轻地把它从笼子里捧起。乌鸦在他的手掌里站起来,用它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它抖抖翅膀,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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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nobody329

明智不太擅长交朋友。这是他被精心打造出来的完美之下仅剩的瑕疵。这并不是指他不擅长和别人发展一段关系,而是指这段关系很难停留在友谊的层面。它很容易会因为他的某些行为举动,变得过于亲密,最终越过那条朋友的界限。 也许也是因为这个特点,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同性朋友。那些男生会把混合着轻蔑,羡慕甚至欲望的目光投向他。每次他感受到目光上附着的感情,他都会把稍长的头发扎起来,露出一小节颈部。那些男生会慌慌张张地转过头,明智则在心里窃笑。 也许比起开展一段正常的朋友关系,他更擅长带有暧昧意味的引诱。他以自己的外貌为诱饵,捕食向他靠近的人,这是从他母亲那里学来的。他付出很少的代价,让这些人服从他,这是从他血缘上的父亲那里学来的。 用情感来笼住别人也是狮童派给他的工作之一。他做得和“清扫”一样好。诀窍就是,在相处的时候既不拒绝也不接受。把自己置于被欲望的那一方。他从不主动邀请任何人,看心情回短信,在谈话中善于倾听。倾听的姿态能让他观察别人的表情,看到水面之下欲望的高低涨落。然后他会决定,是给予溺水的人施舍,还是微笑着看着欲望不断升高。 他把这当成放松的游戏。通过与他的追求者周旋,明智把自己的精神压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但是对来栖晓,他做不到故技重施。第一个原因是他没有诱惑过和自己年龄相近的人。第二个原因是对方被包裹在层层伪装之下。第一层伪装是他的黑框眼镜,第二层伪装是他波澜不惊的表情。需要足够细致的观察,明智才能瞥到平静水面下的微波。 他站在那里,等待别人向他靠近,就像明智一样。明智必须主动,才能让他们的关系有所进展。因此,他每一个行动都伴随着试探。他的上半身贴近台球桌,手搭在球杆上。他的姿势很标准,这是为来栖晓准备的表演。明智捕捉到他呼吸突然一滞,他无处安放的手揣进口袋。但明智能感受到来栖晓的目光,那是一种比肢体接触更为轻柔的抚摸。它从明智散开的头发露出的颈部掠过,到他收窄的腰部与翘起的臀部。 这比他预期的效果还要好,明智打出了完美的一球。他恢复站立的姿势,问目光闪烁不定的来栖晓:“怎么样?” “很漂亮。” 这个漂亮似乎有双关意味,明智笑容更深,继续道:“是吗?” “你让人移不开目光。” 来栖晓说得很直率,明智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应。来栖晓把“你”压得很低,赋予了它一种独特的亲昵意味。尽管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一起出来。 “这真让我不好意思,很多人都这么说我,”明智又加上一句,“抱歉,这样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他把这句真诚的赞美轻轻推过,用一种让人恼火的方式。来栖晓接过台球杆,眼镜没藏住对明智毫不谦虚的不快,它盖过了先前在闪烁着的迷恋。他轻轻弹了一下杆说:“没有,你很可爱。” 恼火的人变成了明智,但他忽略了这根尖刺。到他们挥别时,它又在明智脑中闪过。这是否是一种轻蔑,一种不屑稍微温和一点的表达方式?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被称为可爱的地方。但在另一个地方,他再次听到了这句话,这句不算赞美的赞美。那是在议员夫人家里。她叫做留美子。他坐在床上边看资料边吃面包。留美子的指甲揩掉他嘴角的面包屑:“你真可爱。” “我讨厌别人这么说我。”明智回答。 留美子充满柔情的双眼立刻冷下来,她说道:“你一定非要这么混账吗?” 明智的手继续在键盘上敲击,他回答:“你知道就好。” 狮童需要她丈夫的支持,明智是狮童向权利伸出的一只手臂。在她面前,明智会表现得很任性。他的任性一半是出自厌烦,一半是出于表演。他需要扮演一位阴晴不定,肆意妄为又美丽的少年情人。她需要这样的人来崇拜,来折磨自己。她需要一个绝对不爱自己的人来爱。这是明智在她的宫殿中所看到的景象。 但明智冷淡地对待她时,她又会伤心。他对这个女人的情绪毫无兴趣,他只是感到困惑。这时她安静了许多,方便明智完成工作。她突然又说道:“你绝对没有爱过任何人。” 明智敲下最后一个字,合上电脑,端起留美子为他泡的咖啡:“你想说什么?” “我羡慕你,”留美子说,“你那么独立,高傲,那么多人爱你,而你根本不需要任何人。” 她露出充满讽意的美丽笑容。不过没关系,我会永远爱你。她喃喃道。他们接吻,让被单泛起褶皱,在气氛恰当时说些空虚的甜言蜜语,就像明智以前的情人关系。她说爱,许多人说爱。但他们的爱只能助长他的虚荣,缓解不了他心中的空洞和冰冷。 他们口中的爱就像企图向某一个人抛出的锁链,它让明智感到疲惫和厌烦。它像是一件不合身的衣服,固执地缠着主人。明智有太多不合身的衣服,侦探,杀手,学生,情人。它们会一起争抢他,把他撕得七零八落。他偶尔会想冲进狮童办公室朝他开枪,再朝自己开枪。当然,这只是偶尔。 相比之下,和来栖晓待在一起的时间竟成了减压和消遣。他们坐在街边的甜品店。来栖晓直率地说出自己天真的信念。这既让他发笑,又让他怀念。他像是否定以前的自己一样,把来栖晓逐步逼入困境,逼他缴械投降。明智本该取得胜利,如果路过的粉丝没有认出他。 但晓以他自己的办法解除了困境,他把明智带入了卫生间里的狭小隔间。 逼仄的空间让两个人不得不靠很近。除了卫生间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明智还闻到了来栖晓身上咖啡的淡淡香味。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存在,都排山倒海地向明智压来。明智保持住了镇静,他双手抱臂,问向他逼近的来栖晓:“你想干什么?” 来栖晓轻轻笑了:“你害怕?” 明智回答:“完全不。” “那就相信我。” 来栖晓摘下了眼镜,挡住了明智即将出口的质疑。来栖晓其实非常漂亮,特别是他平时被藏住的眼睛。它们像出鞘的刀锋一样,明亮又锐利,光芒就足以割伤人。 它盯住明智,像是盯住它的猎物。明智不喜欢如此直接,坦率且危险的注视,但它也让他心跳加速。当来栖晓慢慢靠近时,明智能从那双眼睛中读出无处可藏的欲望。他只要再近一点,他们的嘴唇就会碰在一起。 但他只是轻轻给明智戴上了眼镜。 他的手按在明智头上,他揉得既用力又匆忙,像是想揉碎他们之间的暧昧气氛。他手离开时带走了几根碎发。 “现在应该没问题了。” 来栖晓很不确定地说。明智的情绪介乎于气愤与好笑之间,因为他注意到来栖晓没有丢掉那几根头发,而是偷偷揣进了口袋。 他没有拆穿,这让他感觉很好。虽然来栖晓弄坏了他的发型,但也给了他足够有趣的体验。 毋庸置疑,来栖晓就是怪盗团团长。他们开会时从来没有考虑过谨慎和降低音量。不过在把来栖晓变成狮童前进路上的又一具尸体之前,明智想知道他能成长到哪个地步。来栖晓进步得很快,他会去看明智推荐的书,认真思考明智的观点。当他敏锐地发现它们的漏洞时,明智会假装无意地碰一下来栖晓桌子下的腿,他会像猫一样跳起来。 “你作弊。”他看着明智,生气地说道。 “没有,”明智朝他笑,“我只是不知道你这么怕痒。” 他的魅力化解了他的卑鄙。不只是想赢,他还想享受更多的身体接触。他们两个坐在一起时的肩膀,递东西的手,以及餐桌之下不安分的腿。当他再次成功用这招扰乱了来栖晓的思路时,对方愠怒地看着他,然后勾住了他的腿,隔着衣料轻轻摩擦。来栖晓看着僵硬的明智,假装惊讶地说:“我不知道你怕痒。” “我当然不怕。”明智回答。 两个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但他们的腿还勾在一起,那有种奇怪的舒适感,就像他们理应靠得更近。这沉默没持续多久,他们都意识到这样有多幼稚,并笑出了声。来栖晓拿开了脚,他努力让自己回到平时的面无表情。 他在看着明智。 明智止住笑,这笑意还没从他嘴角退下去,他问:“你为什么在看我?” 来栖晓无声地说了一句。 明智猜到了,但他说:“我没听清。” “因为你混蛋得没人可以跟你比。” “你说的不是这个,”明智固执地说,“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个混蛋。” “好吧,”明智假装投降,“那就是这句吧。” 他知道来栖晓已经迷上他了。每次他发现这迷恋的迹象,他心中都有种满足感。不同于那种单调枯燥的虚荣,来栖晓表现出的迷恋在他心中唤起的是一种既轻快又怀念的感觉,那让他感到温暖,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更多。但在感到温暖的同时,他对来栖晓的恨意也在滋长。它或许不是恨,但它近似于这种明智最熟悉的感情:想要强烈毁坏某个人的冲动。来栖晓得意的笑容,带有薄茧的纤长手指,蓬松柔软的乱发,它们都会激起明智心中的疼痛。这疼痛啮咬他的血肉滋长,针刺般的痛楚自心脏传来。他想挖下来栖晓的眼睛,砍下他的手指,将它们做成美丽的收藏品。如果可以,他想捏住那个漂亮同龄人的心脏,感受它在手里搏动。 考虑到怪盗团的潜在威胁,他愿望的实现只需要等待。他为狮童工作了这么久,他理应要求一些自己的收藏品。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们的下一次见面是在水族馆。明智把票放在来栖晓手上时,对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更想和女生一起来?” “没有,”来栖晓说,“只是这样很像情侣。” 明智的手轻轻压在来栖晓摊开的手掌上,隔着水族馆的票,他凑到十六岁的男生耳边,低声说:“那你想牵我的手吗?” 来栖晓愣愣地看着他。明智收回手,向前走了一步,越过他:“我开玩笑的,我们快点进去吧。” “你真是……”来栖晓深吸一口气,“算了。” 走在前面的明智假装没听到。玻璃里慢慢游动的鱼游慢了时间,波光一层一层地荡漾。水族馆被一面面水箱隔开,分成一个个相互联通但各不干扰的空间。明智手放在冰凉的玻璃上,点着靠近的鱼。他听着远处模糊的对话,它们被距离剥蚀得只剩下音节,几乎成了一首歌。 站在不远处的来栖晓在看他,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眼镜映出游过的鱼群。明智也在那双眼镜中认出了自己,一个小小的暗影。 “你在看什么?” “鱼很漂亮。” 明智想听的不是这个。他轻轻把它抛开,不再计较。他享受被安静拥抱的感觉,也享受来栖晓沉默的陪伴。在光影交错的水族馆,他变成了面目模糊的旅客中的一员,他脸上的面具脱落溶解,掉进属于人类的一个集合里。 如果不是来栖晓突然拽住他的手,把他往旁边的展厅拉,他还能在这难得的安逸之中多待一会。他们进了一个狭小又隐蔽的展厅。来栖晓给明智指出远处四处张望的记者。 明智记得这个记者,她的名字曾经出现在他的目标清单上。但她运气太好,在走得够深之前就失去了线索。 “在她走之前,我们都得待在这里?” 来栖晓耸了耸肩作为回应。 偶尔有人的声音掠过,但都听起来很远。这就像他们在一个离所有人都很远,很安全的地方。 来栖晓的手心既干燥又温暖,明智轻轻地回握。来栖晓假装在看远处红色的鱼,它们像火焰一样躁动不安。 “晓,”明智第一次这么称呼他,“看着我。” 来栖晓慢慢地把头转向他,明智摘下他的眼镜:“我没收了。” 他看向来栖晓的双眼,它们明亮得像被太阳抓住的鱼鳞。 明智在这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它不再是一个模糊的暗影,而是越来越清晰,像水中的波澜一样扩散。他还看到了一个愿望,这个愿望早就种下,一直在等待一个实现的契机。 嘴唇寻找到嘴唇的那刻,明智闭上了眼睛。来栖晓悄悄地把舌头伸进来,明智轻轻地勾住它,把它带进来。这个吻很短,但它像是有一个世纪这么久。两个人在变慢的时间运动中慢慢融化,到分开时才重新找回了自己。 明智的脸发烫,从脸颊烫到耳根。他的手指搭在自己嘴唇上,一滑而过。 “再来一次?” 来栖晓的视线落在明智的嘴唇上,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真可爱。”明智轻柔地说。 出于报复也出于策略,不管来栖晓热切的视线怎么把欲望传达给自己,这里都必须点到为止。 他给来栖晓戴上眼镜,挡住这双眼睛:“不。” 在他的拒绝说出口之后,来栖晓高涨的情绪显而易见地低落下去。于是他立刻加了一句:“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声音里急切的渴望让明智满意地勾起嘴角:“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明智放开来栖晓的手,和他拉开一段距离:“你想玩吗?” “那要看奖励是什么。” “奖励是你刚才得到的东西。这个小游戏只是给我们平时的比赛增加一些乐趣,当然,这里也有惩罚。” “还有惩罚?” “输一次,就要给我带一件礼物。你接受吗,晓?” 不需要他的许可,明智再次呼唤了他的名字。明智向后撩头发,露出红色还未完全褪去的耳朵。 来栖晓因他的这个动作恍了一下神,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不太公平。奖励的内容由你来定的话。” 贪婪。但明智并不讨厌。“所以你不想玩?” “当然没有,”来栖晓推了下眼镜,“我喜欢你的提议。但我的位置太被动了。” “想要更多的主动权?” 晓轻轻点头。明智的手指轻轻敲击下巴,掩饰不耐烦的情绪:“那你想怎么做?” “把决定奖励的内容作为奖励的一部分,如果我连赢,就让我使用。这样可以吗,明智?” 明智眯起眼睛,说道:“如你所愿。” 但实际上,来栖晓提出的附加条件对整个游戏影响不大。他们两个之中很少有谁占据绝对优势,都是互有输赢。明智的家里增添了一个扫地机器人,桌子上摆了新的化妆品。还有许多礼物,明智每次收到时都在苦恼到底要把它们放在哪里。在无人注意的小巷,在卢布朗的二楼,明智摘下来栖晓的眼镜,对方的渴望照出同样渴望的自己。 每次的吻都会唤起无法满足,无法停止的欲望。明智不时会懊悔自己定下的规定,那让他必须矜持,必须伪装克制。来栖晓很珍惜他们的每一个吻,那是他的胜利换来的吻。他会做得比明智给得多一点,明智默许这样的行为。他会吻明智的眼睛,鼻翼,脸颊,嘴唇。但他也会出其不意地朝明智耳朵吹气,再亲吻他的耳垂。或是脱下明智的手套,在掌心落下一吻。 明智被头发遮挡住的颈部特别敏感。来栖晓在摸他的头发时,会用手梳开它们,再轻轻吻露出来的白皙皮肤。 整个过程明智就像被捏住了七寸的蛇一样,麻得完全无法动弹。“这超出我给的奖励了。”他朝来栖晓抗议。 “但你很喜欢,”来栖晓抬起下巴,得意地说,“不是吗?” “不管怎么样,”明智避开这个问题,“这都是违规的。” “好吧。” 来栖晓耍花招的地方变成了亲吻的时长。他学东西很快。前两次是明智来引导,第三次来栖晓反客为主,把明智亲得双脚发软。他把每次接吻变成了温柔的拷问。明智对他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例外还是出现了。因为繁重的工作,那天明智状态不佳,在棋盘上的对局中输给了来栖晓。而在上次的胜利中,来栖晓要求的正是决定下次奖励的内容。 “让你一次。”明智说。 来栖晓反驳道:“我赢得光明正大。” “是吗?” 明智踢了踢来栖晓桌子下的脚,用手托着脸,歪头看他:“该不会,你在想很过分的事情吧?” “你会允许吗?” “我相信你不会做让我讨厌的事情。” 在桌子下,来栖晓捉住他游移的手,在他手心里轻轻写下: 明晚我会给你发信息。 明智大概能猜出来栖晓想要什么,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他给予来栖晓的,已经大大超出对一个将死之人的尊重。但明智还是把它随手扔开,在明天的日期划了一个红叉。 还有一个红叉给了奥村社长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日期。他用红叉来表示值得期待的日子。他迫不及待想看到来栖晓因为这件事苦恼的表情。他特别想看到来栖晓各种各样的情绪,他要剪烂来栖晓波澜不惊的脸,把里面五颜六色的情绪给扯出来慢慢欣赏。 第二天来栖晓很早就给他发了短信:晚上八点,卢布朗。明智记得那不是卢布朗的歇业时间。但他走近咖啡店时,发现挂牌确实变成了“CLOSED”。 他推开门。 一杯泡好的咖啡放在明智平时的位置上。来栖晓在玩填字游戏,明智在他面前坐下,让即将落到他笔下的答案突然飞走。 “你的猫呢?” “在朋友家,”来栖晓说,“你今晚有空?” “有事我就不会来了。” 明智低头喝了一口咖啡,他见证着来栖晓的进步。来栖晓的笔在一个格子上停了有一分钟之久。明智看了一眼来栖晓在写的字谜:“答案是樱桃。” “我刚才明明想到了。” 他的笔挪到第二个格子。 “你要在这里写一晚上字谜吗?”明智说,“那我喝完咖啡就走了。” 来栖晓丢开笔,他绝望地挠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不,我……” 明智放下咖啡杯,站起来,冷淡地说了一句告辞,就往外走。不出所料,他的手被拽住了。来栖晓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们上楼。” 他们来到卢布朗的阁楼。明智对阁楼印象很差,他在寄养家庭睡过一年的阁楼。但来栖晓似乎对它适应良好。 和明智上次来相比,它除了干净一点之外没多大变化,它仍旧又小又破又旧。因此,皮毛光洁漂亮,乖乖坐在床上的一只棕色绒布兔偶,就特别突出。 明智坐在它身边,拍拍它的脑袋。他问来栖晓:“这是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它很像你,”来栖晓将它举起来,递给明智,“来,抱它一下。” “完全不像。” 明智困惑地抱住它。它又软又轻,它的头托住他的下巴。他陷进绒毛下的柔软之中,明智把它抱得更紧:“我倒觉得它像你。” “也许是这样,”来栖晓紧张地说,“你愿意接受我的礼物吗?” “如果我说不接受呢?”明智揉了揉布偶兔的脑袋。他看到来栖晓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这很好笑:“好吧,我接受。” “你接受了我的礼物,那今晚就要……”来栖晓终于拿出了平时的气势,“答应我的请求。” 他又补充:“如果我这些请求中,有让你感到不舒服的,你一定要拒绝我。” 明智喜欢他话中透出的小心翼翼:“当然。” “明智,请你脱下手套。” 明智咬住手套指尖部分,把它慢慢拽下来。他尽可能做得缓慢,因为明智知道来栖晓很喜欢这双手,那他必然会欣赏隐藏在皮质手套下的它慢慢显露出来的样子。但来栖晓离他的距离让明智没办法看到他的表情。晓要是再近一点就好了。 来栖晓已经走到了楼梯附近,他的手搭在扶手上。为什么他要站这么远? “你能把毛衣脱下来吗?” 他今晚提的要求都会这么含蓄吗?明智把毛衣叠在一边,轻轻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请解下你的领带,用它绑住你的眼睛。” 明智敏锐地在这句话中察觉到压抑着的渴望。他感到口渴,像是来栖晓的渴望通过声音传染给了他。明智松开领带,用它绕过眼睛,在后面打了个结。 “你现在能看到什么?” “什么都看不见。” 他还能看见一点来栖晓的影子,但他选择撒谎。 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他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不安的情绪在心中轻轻摇晃。来栖晓的声音还在继续:“明智,你能站起来吗?” 他当然能站起来。明智踩在地上,慢慢站起来。他的小腿贴着床单,他现在还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可以往前一步吗?” 他步幅很小地迈了一步。他离开了床,现在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站在哪里 。冰冷的不安慢慢从他的脊椎上爬了上来,明智感到很不舒服。 但他知道来栖晓在看着自己,他不愿服输。 汽车驶过的声音,行人的说话声,木制地板发出嘎吱声。夏虫在秋日里发出最后一声悲鸣,微风敲打窗扉。他在这些声音中寻找着最为隐蔽的来栖晓的呼吸。 “我在这里,”来栖晓说,“现在,我会慢慢地向你走近。” 在黑暗中,来栖晓的声音让他翻涌的情绪稍微安定。他感觉有人从背后靠近,然后慢慢抱住了自己。 明智的所有感官都用来感受这个来自背后的拥抱。他们贴合得如此之紧密,像是终于寻找到和自己相配的另一个零件。明智的背部感觉到来栖晓成型的肌肉线条,修长有力的手臂绕过明智的腋下轻轻环绕着他。来栖晓的头发贴在他的颈窝上,比刚才怀里的绒布兔偶还要更加柔软。他分辨不出在响的到底是谁的心跳。 他的身体从紧绷到放松,他的防备慢慢融化在这个拥抱里。没有人这样抱过他,即使是他已经去世的母亲都没有。她害怕他闻到自己身上被香水掩盖的臭味。他跟狮童最大的身体接触仅限于任务失败时,朝脸上挥来的手掌。至于那些情人,他不得不做主动抱住对方的那个。 我喜欢这个。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他找到来栖晓慢慢朝他靠近的嘴唇,他们交换了一个安静的吻。 我可以碰你吗?来栖晓用同样小的声音问他。 明智点了一下头。 “之前的约定仍然有效,”来栖晓说,“你可以喊停。” “我不会喊停的。” 对方没回答,明智听到来栖晓加深了的呼吸。带有薄茧的手指描出了明智的下颏线,它滑入浓密的头发,捏了捏藏在下面的耳朵,这比起色情更是一种带有喜爱意味的赏玩。 “你很美。” 明智亲了下来栖晓的手,表达对这句赞美的感谢。 它们又滑到颈部,修剪过的指甲刮过喉结,带来轻微的疼痛。它们逐渐逼近能裸露与不能裸露分界线,灵巧地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第二颗。第三颗。 明智感到些许凉意,他本能地向来栖晓身上靠。有灼热的柱状物抵在他的臀缝间,而且还在胀大。来栖晓在平时的亲吻中也会有反应,但这是明智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它的存在。明智轻轻地蹭了蹭它。 在解他扣子的手停下了。 他听到来栖晓的吸气声,这种吸气声就像是在忍耐什么特别痛苦或特别快乐的事情:“明智……” “我知道,让你自己来。” 明智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不管怎么说,今夜是来栖晓努力得来的结果,他会尽量不要毁坏它。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现在不只是手指,而是整只手一起覆盖住他的胸部,黏黏的掌心贴在他的乳头上,轻轻往下压,像是有电流流过身体一样。明智立刻拽开来栖晓的手。 “这里不行?” 不知道是因为被蒙着眼,还是因为身后的人是来栖晓。他的感官愉悦被成百倍地放大。它超出了能让他自控的程度,变成了一种无法预料的危险。但他不想让来栖晓发现这点,说:“当然没有。” 他把来栖晓的手放回去,领着它们触摸自己的身体,他冰凉的手指和来栖晓温度更高的手指碾过乳头。他紧闭嘴唇压住闷哼。 他们的手在明智的身体上共舞。他的左手被来栖晓举起,一个湿润温热的东西碰到他的掌心。来栖晓在舔他的手心,明智感觉裤子更紧了。 “很喜欢?” 明智轻轻“哼”了一声。他的手很灵活,也很敏感。他辨认出来栖晓在他手心用舌尖写了一个“A”,是akira(晓)的A。最后一笔往手指方向延伸,从指根升到指尖。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在那一刻他什么都无法思考,不受控制地叫出了声。他咬住自己的嘴唇。 “放轻松,没关系。” 来栖晓轻轻抱住他,缓解了明智因为身体上的愉悦和失态产生的羞耻感。“还要继续吗?” 明智没说话,把来栖晓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你可以喊停。” 来栖晓重复了一遍,但他的手没有停下来。他转到明智前面,帮明智扣上衬衫。 明智听到木板承重发出的嘎吱声,他看不到来栖晓在做什么。来栖晓牵住他在虚空中摸索的手,靠近自己的脸:“现在,我跪在你面前。” 在脑中描绘出来栖晓下跪的画面已经让明智心跳加速,血液往下半身汇聚。来栖晓发出的声音和吐息穿过布料,轻轻抚摸明智。他的头有意无意蹭过明智勃起的部位,明智的腿在发抖,而他的发抖得到的是帮他稳住的束缚和亲吻。来栖晓的手就像在把他往再也回不来的深渊里面拉,明智会因为诱惑快乐地迷失在里面。它们像是打开了一道口子,来栖晓的手穿过那道口子,可以随意操纵明智的身体。明智在快感来袭的同时感到恐惧。但它们没有停下,它们从踝关节往上,描出腿的曲线。来栖晓的手滑入明智的大腿内侧,慢慢往上推。布料成了无用的遮挡,来栖晓的手就像是直接在摸他的神经。 它们抓住他,而他无处可逃。 “停下,”明智艰难地找回自己声音,“晓。” 来栖晓没有多问一句就站了起来,他帮明智解开了绑住眼睛的领带。明智抬手擦去不断涌出来的眼泪。那是泪腺自动流出的液体,但来栖晓把它错误地理解为哭泣。 “我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情吗?” 来栖晓轻轻说道,他看起来很愧疚。 明智摇了摇头,在床上坐下。他抱起棕色布偶兔,深呼吸。等那种大脑快要融化的感觉消退,他整个人冷静下来后,他才抬头对来栖晓说:“我感觉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明智并不想讲自己的心理活动。他换了个说法,把问题推到对方身上:“我觉得你在操控我。” 来栖晓完全呆住了:“我在操控你?” “我不单指今天,而是指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明智把布偶放到一边,把左腿搭在右腿上面,“你会让我按照你想法来做事。” 来栖晓站着听他说,明智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了反对。但他仍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改变了我的很多想法和习惯,有时会让我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对的。” “侦探王子当然永远是对的。” 明智瞪了他一眼:“你让我觉得这个又脏又破的地方是个很好的约会地点。” “不然我们去哪里,你家吗?” 把要死的人带进家里有点晦气,但是他也不是不可以给来栖晓这个特殊待遇。 “下次再说。” 在来栖晓追问他的下次之前,明智继续说道:“和你在一起……” 他后半句说得很小声,但是来栖晓听到了。 出乎我意料地快乐。 来栖晓笑了:“因为我们在交往,明智。” 明智可不认为他们在交往,他根本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但奇妙的是,他对来栖晓这么形容他们的关系并不反感。 来栖晓在他身边坐下,说道:“在你身边,我也会有失去自我的感觉。只要你开口,我就会为了你去做任何事。” 他又补充了一句:“在不太清醒的情况下。” 来栖晓说的话让明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就像一个冻僵的人出于本能想靠近火焰。 明智靠在来栖晓肩膀上:“为我?” “为你。” 那一刻明智想把所有的自己给袒露出来,让来栖晓看看他到底有多么可悲,多么可恶。 让他看看明智空荡荡的心,让他看看明智指甲缝里凝固的血迹,让他猜猜明智有多少次想杀掉他。你猜猜我要什么?我要你的眼睛,我要你的血,我要你的心脏。 但明智只是慢慢闭上双眼。如果这是谎言,这是他听过的最美好的谎言。 如果这是真话…… 这不会是真话,因为这是他拿谎言交换来的。真实与真实互换,而谎言相互吸引。他从未那么渴望过真实。 “那我会让你和我一起永远离开这个地方。”明智说。 “为什么想离开?” “因为不能离开,”明智朝他微笑,“有很多人还在期待着我的正义。” 他太累了,说不了更多谎言了,这句将是他今晚最后的谎言。他又把绒布兔偶抱在怀里,跟来栖晓说:你听过布偶兔的故事吗? 没听过。来栖晓把他的头发梳整齐,你愿意讲给我听吗? 明智说,好久以前看的,我也记不清了。但我记得里面有一段话。 他翻了翻自己的记忆,翻了翻垃圾桶一般的记忆,他终于找出了那只伤痕累累的布偶兔。他开始背诵那个段落: 一天,玩具们紧挨着,躺在育儿室的围炉边休息。绒布小兔子好奇地问皮马:“什么是真的?是不是身体里会发出嗡嗡响的声音,而且还会有几只摇手柄从里面伸出来。” “不,可不像你想的那样。”皮马一脸严肃地说,“这是一种可能发生在你身上的魔法,比方说当一个孩子爱上你,并且一直宠爱你,不仅和你玩耍,还真正的爱你,你就会变成真的了。” “那样我会受伤吗?”绒布小兔子问。 “有时候会。”皮马诚实的回答,“不过,等你变成真的以后,就不会把受伤当回事儿了。” “那我会突然变成真的,还是一点一点经过很长时间才能变成真的呢?”绒布小兔子又问。 “你当然不会突然变成真的。”皮马不假思索地回答,“你会慢慢的变,要很长时间。所以那些棱角分明,容易破碎,需要小心保存的玩具,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变成真的。总之,当你变成真的,你的头发很快就会掉光,眼珠会滚落出来,身上的接缝处也会慢慢松撒,你整个会变得又破又旧,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因为一旦你变成了真的,在那些爱你懂你的人心目中,你永远都是美丽的。” 最后几个字几乎被他吞了进去。他的身体和眼皮都变得很沉,意识在遥远的地方漫步。在他身边的人把他轻轻放在床上,把布偶兔塞在他怀里。 他做了一个满是绒毛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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